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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86 章(2/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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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溪的剑很快抵在吕琒脖颈前一寸的位子,楚惊春摆摆手,一场无谓地交战方才终止。

“都下去吧!白溪留下。”

纵使有诸多不甘,人群还是散去。毕竟谁都知道,楚惊春的决定,不容置疑,多说一句不过自取其辱罢了。

楚惊春提步上楼,懒懒地歪在榻上,以一个极舒服的姿势。

白溪未敢擡头,他在皇家园林住了数月,几乎以为楚惊春要忘了他。不曾想,出征北上,唯一选中的居然是他。

他是曾经要杀她的人啊!

“可有什么想说的?”楚惊春道。

白溪这才扬起头,可他说不出话来,忙是从阁楼另一侧拿了笔墨纸砚摆在桌上。

他写道:“殿下信我?”

以他所见,楚惊春或许最不该信他。那些人里,或争宠,或受制于人,终归不曾想过真的伤害她。

只有他,真的用发簪刺向她,要取她的性命。

那一瞬,他真的起了杀意。

楚惊春看一眼他落在纸上的字迹,不以为意地笑笑。

“你的心结可解?一日为师终身为父,你若放得下过去,我自然信你。”

此行艰险,楚惊春自然要挑选身手最好的人。

这次落笔白溪迟疑了些,随后写道:“我曾拼尽全力,也曾死过一次,如今这条命是殿下给的,我只为殿下而活。”

不可说的,是隐秘的欢喜。

他曾满眼情深地望向她,可他不是戏子,假的做不得真。

双臂被猛然拍断那一刻,白溪清楚记得那一瞬的感觉,震惊,痛到极致。可是还能忍,于是,他知晓心底的欢喜与欣慰。

他庆幸楚惊春居然有那般了得的身手,她远在他之上,从今以后都不必担心被人刺杀。

是以,决然撞向阿涧的剑,死而无憾。

楚惊春扬唇浅笑:“既如此,我欠你的解释,今日便给你。”

白溪愣了下,旋即明白过来。

“宋二的死因,你应当已经查明,也知道他死在我手上。不知道的,应是不知我为何要杀他,他为何要杀我?”

“是师父先要杀您?”

楚惊春淡淡道:“他与前朝林相相熟,是林相要杀我,他是代人动手。”

“林相?”

白溪曾细细查过,林相后来确曾出现在春和楼,可是,若要理清这其中的关联,只是查验宋二的尸骨全然不够。更何况,林相已经死了,更是无从探寻。

楚惊春叹口气:“这事说来话长。简言之,林相有个侄子叫做林霁尘,林相对他寄予厚望,望他娶了公主做驸马。然林霁尘喜欢我,林相看不惯,自然要除掉我。”

至于后来种种繁杂,不过由此而起。

白溪听得一脸迷茫,仿佛懂了,又仿佛更加不解。

他写道:“您便是公主,娶您和娶别人,不是一样做……”

白溪写着,忽然反应过来,旋即将所有划去。

“林相若知道您也是公主,定后悔极了。”

楚惊春轻笑:“他没机会后悔。”

宫变前夜,四皇子楚青珣便派人杀了他。

那林霁尘一定很后悔。

白溪深深地望着楚惊春,无言叙说。他不敢想象,若他是林霁尘,知晓心上人也是公主,他全然不必为了家族选择旁人。

偏偏,那位林公子现下还守在公主府,也是可叹。

楚惊春没心思将话题扯远,继而道:“我得知宋二要杀我,并无完全的把握应对,所以事先在房内放了迷香。借由他轻敌,方将他拿下。”

顿了顿,楚惊春忽的眉眼含笑看向白溪:“白溪,说到底,你可以叫我一声师姐。”

白溪也不必写字,满眼都是震惊。

谁来告诉他,今日到底是什么黄辰吉日?接二连三的消息,震惊地他回不过神来。

然转念一想,又觉得仿佛就该是这样。天下第一,方教的出天下第一。师父膝下只有他一个徒儿,那便只有出自师伯一脉。他知道师伯有一个徒弟,只是从来不曾得见。不曾想,竟是眼前这位。

是啊!谁能料想,尊贵无比的长公主殿下,竟然曾经是天下第一的徒儿。

楚惊春浅笑着解释:“你有一位师伯,你应该是知道的。我便是他的徒儿。”

“对了,他也死了。”

也死了,也?

白溪心口一跳,忽的有一个不祥的预感。

果然,楚惊春紧接着便道:“嗯,我杀的。”

居然,弑父吗?

白溪定定地望着楚惊春,满眼的不可置信。

楚惊春眼底蕴出些苍凉之色:“他于我,原是有救命之恩,十年教养之情,我本该以命抵命,陪伴他终老。若非……罢了,多说一句,都叫人恶心。”

梦魇,时不时就会惊扰。

她只能尽量不去想,只当从未发生过这回事。

白溪却是在她的口吻里琢磨出隐晦的真相,恶心?什么样的事会让一个徒儿觉着师父恶心?是杀了无辜的人,还是过于狂放生食鹿血?

不!自小被养大的徒儿,早就和师父差不多德行,一开始看不惯,渐渐地,自己也会变成一样的人。

那便只余下一种可能。

在男师女徒的关系里,师伯曾欺侮楚惊春。

白溪心口涌起巨大的酸楚,不敢想象这么多年,楚惊春到底过得是什么样的日子。

她本该是千娇万宠的公主殿下,结果被生父生母所弃,好不容易遇到一个师父,将她养大,却又欺侮她。

到如今,她终于算得是苦尽甘来,权势在手,再不惧任何人。然而她的枕边人,居然手拿簪子想要杀死她。

来人间一遭,她何以要经受这样的苦楚?

白溪从未如此刻憎恨自己,为何没有早点探明真相,为何没有早点出现?

幼时的他哪怕问上一句:师父,咱们去探望师伯吧?

漫漫长路,至少,有人与她同行。

“我明白。”

最后,白溪沉重落笔。

楚惊春瞥一眼,无谓笑笑:“有新得的话本子吗?陪我看。”

白溪愣了下,这是又回到长公主与面首的身份。

他忙是提笔:“先前院里放着几本旧的。”

“都拿来。”

白溪忙是下楼,他原先居住的小院距离藏书阁略有些远,一路经过花园绕过池塘,秋日干燥的冷风刮过面颊,白溪才渐渐有些真实感。

他重新回到了楚惊春身边,并被她委以重任。

他明明不值得,偏偏最被信任。

这种感觉充盈的他整颗心都是暖的,二十年来,从未如此刻,真切的活着的感觉。

满怀希望的活着。

以至于当他捧着一摞厚厚的话本子重新回到阁楼上时,还微微喘着气。

太急,也太欢喜。

楚惊春却是始终平静,没太多波澜。她在一摞话本子里细细挑选,选了两本瞧着有兴趣的放在手边,一面随口道:“天色也不早了,过会儿在这用晚膳吧!”

白溪一怔,用晚膳一词,乃是晚上侍寝的信号。

楚惊春见白溪没有反应,擡首看向他微红的面颊,这才后知后觉。

“单纯地用晚膳。”

白溪蓦地脖颈后缩,满面被戳破的尴尬。

楚惊春又道:“入了夜,还要你随我出趟门,省得你来回跑。”

白溪用力点头,绝不敢承认方才他到底不受控地想到了哪处旖旎。

是夜,白溪与楚惊春一道换了夜行衣,翻过窗子悄无声息地的飞跃出长公主府。

翻过一t个又一个屋顶,白溪瞧着远处那座宫殿越来越近,心下又生出不祥的预感。

同楚惊春在一起,她的每一步他都不敢想象,生怕想的不到位,届时还是震惊。

不一会儿,两人在宫门外一处屋顶停落。

楚惊春低声道:“陛下此刻应在昭阳殿,你去刺杀他。”

白溪顿时瞪圆了眼,一双眼在夜里下灼灼发亮。

果然,他还是不敢想。

本以为,顶多是协同楚惊春潜入皇宫做什么事,没想到,竟然要他刺杀陛下。

皇宫内数千禁卫军,还不论宫外巡逻以及宫内不挂名的侍卫和太监。

如此,倒不如直接让他自杀来得痛快。

楚惊春仿佛没瞧见他的惊讶,淡声反问:“不行?”

白溪用力咽了咽口水,想说:他倒是能顺利找到陛下,只怕,不能全身而退。

可他早已不能说话,只得僵硬地点点头。

“那就行,去吧!”

白溪一滞,下意识张了张嘴,又后知后觉发不出声音,遂深深地看了一眼楚惊春,便转过身潜入夜色里。

无妨,今夜他若死了,便当还了楚惊春一命。

白溪打起精神,避过一道道巡逻,终于来到昭阳殿内。

这个时辰,殿内只亮了几只灯笼,小皇帝已然睡下。

白溪提起脚步,小心翼翼来到床前,一手将床幔拉开,一手去摸绑在小腿上的匕首。

杀人这事其实不难,跟在宋二身边时,不问是非不问因果地杀过许多人。

可是,没进过皇宫,没杀过陛下呀!

陛下一死,怕是又要大乱,届时民生……

呸!

他什么时候关注过百姓民生,白溪举起匕首,仍有些犹豫。

从楚惊春告诉他,到他摸到昭阳殿小皇帝的床榻前,连一刻的时间也不到。他一直在想,想到了这会儿依然想不明白。楚惊春为何要杀陛下?

明明,楚惊春已然选了小皇帝做傀儡,小皇帝勉强也算听话。尤其将要大战,眼下分明不是改换朝堂的时机?

莫非,是为了测验他,看他是否值得相信,是否忠心?

思及此,白溪顿时下定决心。

杀,反正杀谁不是杀。

然则,就在他高举匕首要猛地刺下时,外头守夜的小太监似乎打了瞌睡,整个人猛地倒在地上,发出沉闷的声响。

这声响在寂静的夜色里,委实不算小。

白溪动作顿了顿,再瞧床上睡着的人,已然被惊醒。

小皇帝见鬼似的,当即大叫出声:“啊!!”

小皇帝还未变声,声音尖锐异常,刺的白溪耳朵一疼,下意识偏过头。便是这一偏头,给了小皇帝短暂的空隙。他猛地翻过身,险险离开白溪的手臂所及。

随即,守夜的太监宫女,巡逻的侍卫禁军,一齐涌入昭阳殿。

白溪被困在人群里,他知道这些人于他而言不在话下,可是,越来越多的禁军涌入,人海战术便能将他困死。

他想要飞身逃离,偏缠斗的厉害,竟是怎么都无法脱身。

索性,他转向小皇帝所在,拼尽全力,至少临死前也算完成了楚惊春的指令。

围攻的人群似乎没料想他会忽然发狠,变成了伤敌八百自损一千的打法。豁出命去,只要能杀了陛下。

人群在身后紧追不舍,无数刀剑狠狠地劈在他的手臂,脊背,他全无知觉,只冲着陛下而去。

只隔着一步时,眼见又要被困住,遂猛地将手中匕首甩出。

这一刻,无人能将楚青珩救下。

楚青珩眼睁睁地看着那把匕首发出凛冽的寒光,看它飞速靠近,快得,他甚至来不及闭上双眼。

“咔嚓!”

预料的疼痛并未来袭,不知从何处飞来的石子击中白溪的匕首,匕首哐当落地。

突如其来的异响令所有人都顿了顿,唯有白溪看见藏在皇帝身后屏风那一侧的身影。

女子藏的地方极好,刚好叫他看见,叫小皇帝一转身就能看见,却不让后头的一群人瞧见。

毕竟,有屏风遮挡。

女子露出半个身子,冲他弯眉浅笑,微微偏头,示意他快走。

白溪愣了下,不及多想,立时趁着众人短暂发愣的空挡,飞速飞身而起。

“还不快追!”有人大喊。

人群大半朝着白溪飞离的方向而去,只余下几个宫人守着昭阳殿。

小皇帝受了一夜的惊,脑海忽然又闪过那道声音,“还不快追!”是熟悉的,深入骨髓,令人无比惊惧的声音。

他缓慢地转过头,正见楚惊春把玩着手上石子,分明在昭示着,方才他这条小命是她所救。

楚青珩呆愣住,太多信息一齐涌入脑海,令他一时间竟不知哪样最为紧要。

啊!

尖叫为主。

大半夜的,忽然见着本该在长公主府的楚惊春,如何能不尖叫。

楚青珩张开嘴,楚惊春却似早有预料,竖起一根手指,轻轻晃了晃。

她明明还在微微笑着,眼底的警示却是没少上一分。

楚青珩被骇住,只得生生咽下这一口气,而后命守在殿内的宫人全部退出去。楚惊春明显有话要对他说,他不能连这点眼力见都没有。

楚惊春缓缓自屏风后转出,几颗石子在她手心,互相撞击,发出清脆的声响。

楚青珩已非不谙世事的少年,如何能不明了,方才是楚惊春扔石子救了他。可是,从未有人与他说过,楚惊春竟是有武功的?

如今倒是可以明了,缘何太后娘娘数次暗杀她都不能成功,却原来,她自己就很厉害。只不知,究竟厉害到怎样的程度?若是趁此将她困在宫里,有几成把握?

这念头一起,楚青珩就暗自掐了掐掌心,他怎么开始同母后一般,居然生出这等妄念?

若是轻易就被击杀,楚惊春怎敢堂而皇之地出现在这里?

楚惊春一身墨色衣裳,蒙面的布巾早就被取下随意围在颈间,她顾自走到一侧椅子上,并未多行一步,坐到主位之上。

然而,她明明居于下首,楚青珩愣愣地看着她,却是不敢绕过她坐回自己的位子上。

只站着,站在她眼前。

楚惊春自掌心挑选了一颗棱角分明的石子细细摩挲着,一面头也不擡开口。

“啧,这齐国刺客委实大胆,居然敢潜入皇宫刺杀陛下。陛下无碍吧?”

齐国刺客?

来人蒙着面,看不清形容,怎知就是齐国来的刺客?

即便当真是齐国刺客,楚青珩甚至不敢多问一句,齐国刺客怎么来的这么刚刚好?

是真是假又如何?楚惊春能救下他,也能让他悄无声息地去死。

楚青珩嗫嚅道:“不妨事,幸得长姐相救。不知长姐深夜前来,可是有要事?”

楚青珩再是愚蠢,也绝不会以为,楚惊春弄这么一遭事,只是为了给他提个醒。

楚惊春下颌微擡,浅笑道:“明日出征,确有两件事我不放心。”

“战事不知何日结束,朝中诸事我已尽数交到左相和吏部尚书手中,陛下可有异议?”

楚青珩没忍住嘴角一抽,左相和吏部尚书?那便是姜大人和他的舅舅张平晏。人尽皆知姜大人是楚惊春的人,张平晏虽是他的舅舅,却始终心向楚惊春。

楚青珩哪敢说一个“不”字,只点头道:“长姐安排极好,朕并无异议。”

“至于宫里的……”

楚惊春略是沉吟,楚青珩心下没来由一紧,隐约间似乎猜到她要说什么,赶忙抢先开口:“长姐,宫中一切都好,请长姐务必宽心。”

楚惊春瞧见他额上冒出的冷汗,扬唇笑起:“怕什么?我好不容易让你做了这个皇帝,你可得好好活着。”

“那……”楚青珩满眼不解,竟不是针对他。

“太后娘娘突发重病,少说,要修养半年吧!”

“母后她……”她一向康健。楚青珩将一张嘴,就反应过来。“还请长姐示下。”

“既是病了,就闭门修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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