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4 ? 第 94 章(1/2)
94第94章
◎番外四:我喜欢你◎
光阴在飞扬的剑花中悄悄溜过,炙热褪去,干枯的树叶落了满地。
曲山没有被处置,仍旧时不时被楚惊春宠幸。那一日烈日树荫下的迷蒙呓语,仿佛从未发生过。
烟兰眼睁睁瞧着阿涧的剑花一日比一日凌厉,脸色一日比一日阴沉。
后来,连偶尔登门的马元魁也知晓,宁可得罪了楚惊春也不要找阿涧的晦气。
言语失察,楚惊春顶多甩一个脸色,真正问责的时候都极少。而阿涧,却是真的仿佛要拿手中长剑劈人。
这日,马元魁又来了。
照旧不是空手来,只是这一次,他带来一个头戴斗笠纱巾遮面的男子。
阿涧眸光一黯,擡手拦住两人去路,当即就要挑开男子面巾。
马元魁忙将人拉后,自个挡在男子面前,又与阿涧陪着笑脸。
“阿涧,这人可是我费了好大心血才寻到,可不能先让你看了。”
马元魁说着,一面悄悄与身后男子打着手势,让他先行入内。
不妨刚走了两步,阿涧一个翻身跃来,而后毫不犹豫地挑开男子斗笠。
马元魁本是有些身手的,奈何,怎抵得过阿涧由楚惊春亲自教导,如此凌厉的速度?
马元魁一个转身的功夫,这端,两人已是面面相觑。
马元魁忙弯腰将斗笠捡起,无比惋惜道:“我就说你不要看,不要看,非不听。”
“从哪找来的?”
阿涧死死地盯着眼前已然不大清晰的面容,声音明显有些慌张。
马元魁瞥着阿涧的脸色,叹息一声:“天下之大,只要用心,十成十的都能找到。”
眼前之人,不过十之八九罢了。
手中长剑沉重地坠下,马元魁又叹一声,领着男子离去。
到这一刻,他对阿涧的厌憎才算消靡大半。瞧吧,这世上最不缺的便是不可得。
鱼露对阿涧,是埋在心里不曾言说的不可得。阿涧对楚惊春,是不敢开口的不可得。好在,鱼露终究在他的身边,且只在他的身边,他们还有一个可爱的女儿。
想到此,马元魁愈加觉得此生何求,面上渐渐露出舒畅的神态。
不一会儿,马元魁领着男子走到楚惊春面前,眼见楚惊春目露惊愕,步步近前,他便知,这番心思没有白费。
人人都以为长公主殿下冷血无情,其实她是最重情义的。若非如此,她不会亲自上战场,不会以命相搏,显家也不会出一位功勋赫赫的显国公。
而她能成为今日的长公主,有半数的功劳该落在那个人身上。
决然赴死的少将军,显临。
而此刻出现在楚惊春眼前的,正是和显临近乎一样的面容。
真的像啊!怎么会这么像?
楚惊春不自觉擡手抚向男子的面容,一寸一寸,连下颌的胡茬都留的那么恰到好处。
她忍不住拥住他,脑袋贴在男子的胸口,听他浑厚有力的心跳。
马元魁和烟兰无声褪去,只余下两人的房间,顷刻间,叫楚惊春分不清真实与幻境。
仿佛那个人真的回不来了,他仍旧站在她的眼前,唤她一声“殿下”。
然而,男子将要张口,楚惊春便擡手掩住他的唇。
此情此景,还是不要发生任何声音。
就让她做一场梦。
青天白日的荒唐其实少有,烟兰听着门内传来的动静,略略站远些。然站的远了,一擡首又瞧见一张熟悉的面目。
熟悉的,杀意冲天的面目。
烟兰无声一叹,怎能不恼呢?过往所有尚且可做男女之间的玩闹,做不得数。可屋内之人顶着一张少将军的脸,顶着比救命之恩还大的恩情,亦顶着深深的亏欠。
楚惊春扛不住。
阿涧,阿涧瞧着都快碎了。
烟兰瞥了眼阿涧手中长剑,思及自打处置了那个连环凶犯孟风竹,后来的案由多由阿涧经手。
近来,杀了不少人了。
还是再杀几个人泄泄气吧!
正好马元魁前来,不止送了人,还送了新的案由。
烟兰提步,正要将案由交给阿涧,便见一身着府上下人服饰的女子小跑着冲阿涧而去。
烟兰的位子,正好有一根顶梁柱遮挡,那女子并不能瞧见她,也方便她看一回好戏。
女子冲到阿涧几步前,却又慌张地顿住步子。
好一会儿,才艰难启齿:“阿涧,我……送给你。”
女子双手捧上,是一只绣着翠绿色竹叶的荷包。
不是极佳的针脚,可每一处都显着用心。
烟兰一双眼顿时灼灼亮起,罕见呐!
有人喜欢阿涧不稀奇,有勇气上前才是真的勇猛。
毕竟,就阿涧那张阴沉到极致的面目,便是她自个,都不大想面对。
阿涧原眉眼低垂,这时被一阵聒噪搅扰,蓦地擡眼,眸中冷厉未掩丝毫。
“你喜欢我?”
女子显然没想到阿涧会当即挑破,一张嫩白的小脸当即红的要滴出血来,嗫嚅了半晌也说不出半个字。
“我不喜欢你,恕我不能接受。”
阿涧面无表情地说过,便是侧过身,照旧是眉眼耷垂,周身皆是一副生人勿进的姿态。
女子没想到阿涧如此直白,满怀憧憬的面目当即便挂不住了。
她拼着最后的勇气,仰头看着阿涧:“我知道,我喜欢你就够了。”
说罢,她强行将荷包塞到阿涧怀里,而后飞奔离去。
阿涧环胸而立,当即便松开手,任由荷包落在地上,自始至终未曾看一眼。
啧!
烟兰于柱后不住地感叹,真是冷血啊!半句温柔的话也不肯说,不过这姑娘委实不会挑时间,刚刚好,就赶着阿涧心情最坏的时候。
诚然,便是阿涧心情好,大抵也是如此。
他的眼里,除了主子哪还容得下旁人?
直言拒绝,不留后患,倒是好事。
只是……
烟兰脑中不由转过那女子的面容,随即又将奇异的念头抛去。
身在江州,怎会有熟悉的面目?
大抵是清秀白净的丫头大都一个模样,才叫她生了错觉。
烟兰发了会儿愣,再回过神便见阿涧大步走来。近乎是本能,烟兰立时现身挡在阿涧面前。
好在,阿涧虽是脸色极其不对劲,到底没有硬闯,只是同她一般,守在楚惊春的门口。
不一会儿,门内传来清脆的巴掌声,和一声低沉的斥责。
“滚!”
烟兰还未反应过来,便见方才进门的男子跌跌撞撞走出。而后,剑光闪过眼睛,鲜血喷洒满地。
伴着长剑重新入鞘的声响,阿涧旁若无人地,于烟兰满目惊愕中恭敬地弯下腰。
他道:“此人单薄,恐不能侍奉。”
疯啊!真是疯了不成!
烟兰瞪圆了眼睛,张着嘴,发不出声音。
房门敞开,阿涧杀人的声音和他的话语一点不落地传入楚惊春耳中。
随即,帘幔被撩开,露出一张慵懒薄情的面容。
“你来?”她说。
阿涧惶然后撤,手中长剑发出低低地嗡鸣。
他杀了她中意的男子,而她说,“你来。”
这与他想象的截然不同。
烟兰最先反应过来,忙推了阿涧一把:“还不快去!”
至于躺在地上的人,自有她来处置。
阿涧茫然奔入屋内,迎面撞上一双迷蒙的眸子。那是情/欲未曾全然褪去的模样,隐隐夹杂着几丝不耐。
瞬息间,阿涧拼着赴死的决心大步上前。
夹着渴求,夹着汹涌的不可得,夹着心尖的欢喜,横冲直撞,永无安宁。
折腾了一晌一夜,直至天光大白,阿涧将怀中人温柔地抱起。
江州宅院的汤泉池不比京城的长公主府,然马元魁用心,造的也算舒心。
阿涧将楚惊春放入,自个则恭敬地立在一旁。
“下来。”
楚惊春半阖着眼,并不喜他木桩子一般定在那里。
阿涧迈入池中,未敢太近,也不敢太远。
楚惊春满身酸痛,静静感受被温热的泉水包裹,舒缓了大半方擡眼看向阿涧。
他站在那里,汤泉池的水只没过他的腰身,精壮的身形显露无疑。
楚惊春瞥了两眼,想起最初他同她一般高,面黄肌瘦的样子。
少年人长成,不过如是。
楚惊春拿过一旁的凉饮灌了两口,清爽穿过喉咙,额间上被熏出的汗水也一并落下,衬得她整个人愈发慵懒宜人。
“过来。”
她说:“手快杀了人,可想过什么后果?”
阿涧早已预想过楚惊春问责,当即双手一环,恭敬垂首。
“属下知错,愿承担任何责罚。”
“为什么杀人?”
阿涧垂着头,不发一言。
楚惊春眼角微擡,“说话!”
阿涧踟蹰了会儿,这才低声道:“主子对少将军心存愧疚,若日日见着那张脸,恐心绪难安。”
“再者,他确然单薄,不便侍奉。”
楚惊春留在院内的男子,即便风格不同,有儒雅书生气的,也并非单薄之身。
楚惊春冷嗤一声:“说实话!”
诚然,阿涧说对了一半。
那张脸是好,是让她见着了逝去的人,多多少少可以聊以慰藉。然则,当她真的沉湎其中,将那男子当做显临,男子又露出太多破绽。
楚惊春对于显临的记忆,是他的面目,是他坚定的眼神,是他伟岸的身躯,是他虽懂得技巧却总忍不住蛮横。
显临身上,自带行伍之人的杀伐。
在她身边,又总会将戾气收敛。
这其间的分寸拿捏,没有人能做到与显临一模一样。
那男子不如楚惊春的意,但为了一张脸,多半也要养在府里。阿涧杀了他,实是在她意料之外。
阿涧又说不出话,至少,说不出实话。
楚惊春幽幽地看着他:“阿涧,我记得前几日我方才与你说过,我最喜欢你。”
阿涧一愣,原来,她什么都记得。
他以为,那只是迷糊不清时的呓语。
“不够,是吗?”楚惊春眉梢微挑。
纵使阿涧不应,她亦看得分明。
楚惊春擡手扯住阿涧胸前的衣裳,勾着他向前,直至他的脸颊与她相对,方侧过脸,唇瓣贴向他的耳朵。
“那你要什么?”
“最喜欢不够,要只喜欢,要唯一?”
阿涧僵硬着身子,不说话。
楚惊春乜他一眼,将他甩开。
“滚。”
阿涧沉默着,披上外衣离去。走了几步又是折返,与守在门口的烟兰小声嘱咐。
“你盯着些,别让主子在里面睡下了。”
他们昼夜不歇,又耗费了极大的精力,睡着易呛了水。
烟兰了然,亦不多问。
楚惊春瞧着阿涧沉默离去的背影,心头涌起些许烦躁。汤泉池也不想再泡下去,清洗了身子便回房休息。
这一觉,睡到天黑。正经成了黑白颠倒。
大抵睡得极好,醒来时楚惊春只觉神清气爽,赶巧外头雾雨朦胧,湿气顺着敞开的窗子飘散进来,叫人觉着格外舒适。
趁着外头长廊上高悬的琉璃灯,雨水淅沥,正适合嗑瓜子,再听两个话本子。
烟兰知道楚惊春的喜好,院子也常备着有这等水平的说书先生。只是,烟兰接过楚惊春的眼色,却是并未当下便去安排。
而是等着楚惊春洗漱过,用了晚膳,这才开口。
“主子,语琴在外头跪了一天了。”
语琴?
楚惊春眼皮微擡,对这个名字格外陌生。
烟兰解释道:“是府上伺候的丫头,起初奴婢要将人拖下去,她说就算是死也要在死前见您一面。”
“主子,昨日有一件事您还不知,马元魁来送人的时候,正赶着语琴与阿涧表明心意。阿涧当即便拒了她,我瞧着,她大约是为着这事来的。”
莫说这里乃是长公主私人宅院,即便是寻常人家,被人捏着生死的丫头,哪个敢如此逼问主家?
楚惊春眼睛一亮,倒像听了什么趣事。
“还有这种事?”
她说着,便探身往外去瞧,果真见一个身形纤弱的女子远远地跪在堂前,夜色里看不清面容,却是可辨,乃是满身坚毅。
楚惊春眼底兴致愈浓:“阿涧当时是怎么说的,你可听着?他是不是说,我不喜欢你,你离我远些。”
“啧!太不懂怜香惜玉了。”
楚惊春愈发觉得可笑,转头看向烟兰:“你也是,这等事竟然不叫我,白白错过一场好戏。”
烟兰愣住,若她没有痴傻,不算健忘。那会儿,楚惊春正在房里与马元魁新送来的男子如何如何,且事后,真正的与阿涧如何如何。
如今不过刚刚转过一个白天,睡了一觉,阿涧又只是她的属下了?
可怜的阿涧,怎么能不疯呢?换她她也得发疯。
“嗯……”烟兰沉吟了会儿,索性直言,“那……叫她进来?”
楚惊春眨眼,没有一丝一毫的不适,更没有犹豫。
她看好戏的心情写了满脸,烟兰只得将人叫了进来。
语琴顶着满身湿漉一进门,楚惊春一双眼愈加发亮。
先前离得太远看不真切,如今走近了细瞧,更觉眼前的姑娘确然是与众不同。姿态恭敬,脊背却是挺得笔直。
有几分傲气。
姑娘扑通一声跪下:“求主子成全奴婢。”
楚惊春自然知道她想求什么,轻浅一笑:“喜欢阿涧呀,那就自己去争取,同我说有什么用。”
“奴婢知道,阿涧最听您的话。”
这是指望她为他们指婚呢!
楚惊春瞧好戏,却断不会犯了糊涂,当即道:“我不会插手下人的婚事,便是你瞧上了什么王公贵族,亦全凭你的手段。”
他日,院子里的人想要离开,她不会阻拦。
语琴的声音低下去:“奴婢明白了。”
她湿漉漉的离去,模样颇有几分萎靡。
烟兰瞧着她的背影远去,这才凑到楚惊春身边,“主子,您当真不觉得语琴有几分眼熟?”
楚惊春自是不晓得,烟兰道:“她曾在春和楼打杂,干的是不起眼的活计。”
楚惊春眸色一紧,春和楼的人居然悄无声息到了江州,还到了她的宅院?
春和楼下人众多,又来来往往,烟兰并非每一个都十分相熟。可到底曾在她手下,因而初次撞到她眼前才觉得有几分熟悉。
“奴婢已经命人送信给听双,问询此事,想来不日就会有结果。”
楚惊春轻“嗯”一声,细想所有可能,终是觉得语琴的危险性并不高。
毕竟,倘或真是有目的而来,背后倚靠着什么大人物,当不会如此蠢钝,直接撞到她眼前来。
她费尽心思离京,到江州,进她的宅院。这一切办得也算悄无声息,没道理忽然自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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