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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5 ? 第 95 章(1/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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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5第95章

◎番外五:谁家少年郎◎

阿涧愣了下,蓦地擡眼,正见檐下立着一轻纱着身的女子。她衣衫单薄,雨水倾斜,很容易就叫她淋湿了身子。

阿涧疾奔而去,又在几步前堪堪停下步子。

他不自觉地弯下腰,声音里又忍不住带着希冀。像是被主人家豢养多年,难得淘气,姿态卑微地求饶讨好。

楚惊春没听见他说什么,心思也未曾落在上头,只直直地望着眼前早已长成的男子。

那水滴真是恰逢其时,顺着他的眉骨下滑,睫羽颤动,不知勾惹了哪处涟漪。

楚惊春懒得废话,亦懒得自持。

她上前两步,微微踮起脚,唇瓣便贴上那沾着雨水的柔软。

阿涧还未反应过来,楚惊春已然错过身子,贴着他的耳朵低语。

“阿涧,你这样,倒是格外好看。”

阿涧耳根乍红,所有的惶然不安小心翼翼,顷刻被湮没。

便是站在不远处的烟兰,也被眼前一幕震惊。

楚惊春宠幸男子并不算频繁,大抵哪日无趣,哪日烦躁,哪日想起某个人,才会将人叫到跟前来。

她不是放纵的人,大抵三五日会招一人侍奉。

而且,即便是唤了人来,也从未在光天化日之下,与人这般亲密。

两人在雨中,旁若无人的亲昵,楚惊春甚至未曾在意,雨势渐大,淋了满身湿漉。

她与阿涧,连着几日了吧!

烟兰张了张嘴,又是缓慢合上。

瞧着阿涧抱楚惊春进门,烟兰心头不由得揣了个疑问,她颇想问一问楚惊春,若是换了旁人,该当如何?

诚然,待暮色四合,阿涧抱昏昏欲睡的楚惊春泡了汤池。待天光熹微,楚惊春睁开眼,起身洗漱。烟兰终于还是问了那个问题。

烟兰双手奉上漱口的温水,眼底含着些许促狭之意,轻笑着:“主子,若是杨公子他们几个这般同您闹,您会如何?”

烟兰说话的当口刚好,阿涧已然掀帘离去,却也只是刚刚离去,若他耳力好一些,便可清晰地听着楚惊春的回应。

且她挑的人也是刚好,府上的几个人,杨晟并非面容最佳,但最为健壮,身子最好。

楚惊春自然也明白烟兰这点心思,擡眼瞧了眼门口,反口问道。

“他们会闹吗?”

这话说的,一下将烟兰堵住。

诚然,楚惊春御下有术,府上从未闹出过什么争风吃醋不雅观的事来。

烟兰愈加放软了声调,撒娇一般:“说的就是如果呀,主子您说嘛,会怎么样?”

楚惊春看着帘后的那道身影,终是细细想了想。

“嗯……分人吧,不同的人做一样的事,结果自然不一样。”

烟兰见楚惊春松了口,当即眉眼含笑,蹬鼻子上蹿。

迅速接话:“若是曲山和项邈折腾,您是不是都懒得搭理他们?”

这两个伺候的时日较短,曲山又闹出过那桩事,是以,烟兰当然要挑无足轻重的先说。

“嗯,”楚惊春淡声应着,“撵出去就是。”

她如今是格外清闲,但终归是不缺人侍奉的。真耍心机闹到她眼前来,她不屑于一看,自然也懒得费心处置。

“那吕琒呢?”

吕琒,可算得是长公主府的旧人,一路跟着走来的。

楚惊春顿了顿,道:“他不会闹,若真如你所说,嗯,让他走就是。”

撵出去和让他走,可是截然不同。

烟兰品出这其中的不同,忙继续追问:“杨晟呢?主子,若是杨晟,您会如何?”

杨晟不仅是旧人,更是如今楚惊春和显国公联系的中间人。他若是想要折腾,是不好处置的。

至少,不能随意处置。

意外的是,这次楚惊春倒是没有多想,直接便道:“一个个都不想好生过日子,那就都走。”

烟兰了然,亦松了口气。

阿涧这几日,何止是折腾,心眼子都甩到楚惊春脸上了。她还是纵容着他,连斥责都没有一句。

相逢于微时,阿涧于楚惊春而言,是大大不同的。

不妨,楚惊春望着窗外忽的幽幽道:“烟兰,他们都会走的。”

“呃?”

楚惊春声音愈沉:“这座宅子,不管来来往往多少人,终归都是要走的。”

烟兰愈是不解:“主子……”

好端端的,怎么会这么说?他们又怎么会走?

楚惊春无声轻笑,似嘲弄一般。

“烟兰啊,我不能生养,你不知道?”

说罢,楚惊春径自朝里走去,她仿佛累极了,整个人躺倒在床上。而屋内屋外,寂静的似乎能听见每个人的心跳。

烟兰呆立在原地,她自然知道,旁人不知,她又怎会不知?

从前在京城,一碗又一碗的避子药便是经由烟兰的手端到楚惊春跟前。只是到了江州后,楚惊春便不再用。

原以为,是卸去了那层身份,无所谓有没有孩子拖累。

从前禾枝带着孩子来,楚惊春明显是喜欢的,愿意费心逗弄。

可来江州也有这么久,楚惊春的身子却是一直没有动静。烟兰自然疑心过,只是不敢问。

不曾想,是根本,从来就不可能。

是以,楚惊春才那般不在意,早晚要走,有何区别?

那些眼下留在宅院里的男子,纵有几分真心,可又有哪个承得住后继无人?

早晚都是要走的。

烟兰下意识想说,早知如此,就该将他们的卖身契拿来。转念又想,再这种事上,楚惊春定是不愿强人所难的。

再说,强人所难还有什么意趣。

这般想着,像有一大团棉花堵住喉咙,叫人喘不过起来。喉头发哽,堵得胸腔湿意骤然涌了出来。

泪水洒了满脸,烟兰愈加不敢近前,只无声走出门,正与门外的阿涧对上。

阿涧看了她一眼,便大步朝里走去。

屋内比外头还要寂静,只听得楚惊春浅浅的呼吸声。

阿涧走至床前,双膝落于地面,身子微躬伏在床侧,一眨不眨地凝着楚惊春的背影。

他声音低哑,带些涩意。

“主子,我永远不会走。”

“那天您问我想要什么,我想您长长久久地活下去。”

楚惊春闭着眼,没有回头。

阿涧也不再继续说下去,只是转过身,坐在腿边足蹬上,静静守着她。

楚惊春睡了个回笼觉,也不过用了半个时辰,一睁眼,日头还没有高悬。

这日的天色,比昨日略好些,不那般阴沉,却也刮着凉风,隐隐要有雨势来袭。

她伸了个懒腰,将烟兰叫进门:“骨头都酥了,出门转转。”

这两日不是在床笫间折腾,耗尽了体力,便是沉沉地睡着,当真是瘫软的没了骨头。

烟兰当即命人套了马车,得闲有兴,许是要在外头用饭的。

依着往常,没有特别的吩咐,便是阿涧赶着马车,她与楚惊春坐在车内,打马游街一般闲逛。

“阿涧你……”

楚惊春突兀开口,却未继续说下去。

烟兰当下未觉如何,直至马车走在喧嚷的长街,楚惊春的目光落在一模样清俊的男子身上,顿时懂了。

那一刹的犹疑,是想着不必阿涧陪伴。

烟兰的目光在两人之间打转,默然咽了咽口水。

能怎么办呢?

仿佛不过两个时辰前,楚惊春才叹了一句,余生无人作陪,当是寂寥一场。结果没一会儿,又瞧上了不知谁家少年郎。

烟兰转过眼,正对上楚惊春的视线,瞬时了然。

当即下了马车,朝着那男子走去。

楚惊春还未曾在街上瞧上过什么人,可她跟在楚惊春身边许久,一个眼色,便知她要她去做什么。

查明身世背景,有无婚约有无家室。

烟兰缓步朝前走,身后两道视线,一道轻飘飘的,一贯的懒怠宜人。另一道,刺的她后背发冷。

烟兰哪顾得上阿涧,走至那男子身侧,张嘴便道:“敢问公子,家住何方,年方几何,可有婚配?”

烟兰衣着并非极其华丽,是低调内敛的式样,略懂一些的,一眼便知所着面料极其昂贵。

且她未曾如府上丫头一般衣着,瞧不出是个丫头。不知的,还以为是哪家的小姐。

小姐问询路人此话,实在突兀。

男子愣了下,注意到她虽不着钗环,但衣角绣花极是精致,绝然是大户人家出身。

便也做足了礼数,躬身应道:“小生对姑娘似乎没什么印象,不知可是从前相识,冒昧一问,姑娘芳名?”

烟兰神色淡淡:“你我不曾相识,只是有人托我问一句,公子可曾婚配?”

旁的不提,单就这个问题而言,并非不能作答。毕竟,略一打听便可知晓,算不得隐秘。

男子迟疑了下,正要开口回应,忽被一道厉声打断。

“朱从南!”

一身着亮紫色纱缎的女子从一侧走出,满身气盛,大步而来。

她瞪圆了眼睛,只差伸出手指直直地戳着朱从南的鼻尖。

“你说为我买胭脂,就是在这儿与人打情骂俏的?”

原是有妻室的。烟兰当即后撤,却被那女子一把攥住手腕。

“你别走!当街勾引别人的夫君,我看你的脸是不想要了?”

她擡手就要挥向烟兰的面颊,烟兰岂会叫她如意,当即反手握住她的手腕。

“我只与公子问个路而已,夫人便要不分青红皂白打人不成?”

说罢,烟兰甩开她的手,径自离去。

女子愣了下,转头望向朱从南,未及追问,周遭的议论声便将她淹没。

“真是恶有恶报,抢了别人的夫君,可不得日日担心自己抢来的再被别人抢走。”

“不是说,先夫人病势,这位是续弦吗?”

“哼!这话你也信?”

“原配当初病的可是蹊跷。”

“听说啊,朱从南的原配与这位还是手帕交,打小长大的情分。原配死了没几天,这位就着急忙慌地进门了,若说没有猫腻,谁信哪?”

议论声一并传入马车,烟兰本有些心虚,平白卷进这样的热闹里。

依着往常,楚惊春亦从未当街就叫她去问人有没有婚配,今日事,有些稀罕了。

“主子,”烟兰道,“奴婢方才走近细瞧了,这人远看还行,近看面上坑洼不平,着实不行。”

况且,婚配无疑。

楚惊春仍侧耳听着外头的议论声,好一会儿才看向烟兰:“马元魁近日送来的案由,有这桩吗?”

马元魁秉着忠心,亦或许是瞧出了阿涧满身戾气需要发泄,近来送案由送的格外勤些。

至于楚惊春,除了最开始亲手处置过几个翻了大案要案的人,后头的甚至没有翻阅过,大抵一并交由阿涧处理。

烟兰自然看过,遂摇摇头:“不曾有这家的事,不如奴婢告诉马元魁,命他查清楚其中原委。”

“不过,怕是不好查。这事明显周遭邻里都知晓其中大概,偏马元魁没将这桩事送来,可见要么没有实证,要么,便是这位继室确然清白无辜。”

楚惊春想了想:“还是与他说一声。”

马元魁的手纵是伸的长,总也有顾及不到的地方。

“是。”烟兰应下,终于在得了口子轻声问,“主子,阿涧呢?”

自她折返,便不曾见着阿涧的身影。她与朱从南说话,不过耽搁两句话的功夫,回头就不见了阿涧。倘或是阿涧为楚惊春采办什么东西,这时也该折返。

毕竟,她们的马车停于喧嚣的长街,不好一直停着。

马夫怎可离去太久?

楚惊春顿了下,微擡的眼皮缓缓垂落。

方才的一幕又于她脑中盘旋,是预料中的事,可到底令她不悦。

烟兰前脚下了马车,阿涧的目光便直直地落在她身上。

仿佛痛极,没有泪,眼底的血色却又一点点溢出,整个眼眶全湿了。

好像全世界负了他。

他张了张嘴,终究什么都没说。

只在离去前,僵硬地同她弯了弯腰,同从前的每一次一样。

楚惊春收回神,面色略沉:“走了。”

烟兰结结实实愣了下,不知楚惊春说的是阿涧不在,让她来赶马车?还是阿涧先行一步,已然回府?亦或,是他走了。

烟兰不敢再说话,握紧马鞭,坐到阿涧方才的位子上。

回府后,未曾见着阿涧的身影。悄悄问了门房的人,也说不曾见阿涧回来。一颗心彻底沉下去。

阿涧他,到底是崩溃了。

他的喜欢太赤诚,太专一。今日清晨,本还以为是柳暗花明,人人都会离去,只有他可以一心一意永远地守着楚惊春。

可半日光景没过,楚惊春又在街上瞧上了别家男子。

怕是要疯了。

楚惊春前头走,烟兰紧赶紧地小声叮嘱门房:“仔细瞧着,只要阿涧回来,立刻让他去见我。”

余下半日,楚惊春与往日没什么分别,要么挑一本有趣的本子,要么与烟兰下上两局。

烟兰却是一颗心始终惴惴不安,若真要她选,她自然在阿涧和楚惊春之间,选择楚惊春。可是,她只怕楚惊春心底并非真的高兴。

阿涧于她,始终是不同的。

然则饶是不同,却也不会为了他遣散众人。

阿涧要的唯一,大约永世不可得。

说到底,这人哪,就是不该贪心。

最喜欢还不行,还要只喜欢。

烟兰心事重重,楚惊春特意让了七八步,还是没挡住她输的溃不成军。

末了,楚惊春索性将棋子一一收敛,一面伴随着棋子落下的声音轻声道:“问吧,再憋死了。”

烟兰呼出一口气,也不作假,赶忙道:“主子,我实在是不明白,您明明很看重阿涧,既然明知道他的心思,为何不缓上两日?”

“奴婢不是说您不能选新人进府,只是大可经由马元魁的手,或者,至少缓一缓。”

这两日种种,算是刚刚将阿涧捧上云端,结果,瞬间坠落。

没有人能承受这样的反差。

“而且,您不是才说过,府上不管来来往往多少人,终归都是要走了。唯有阿涧,他永远不会走。”

关于这一点,烟兰相信,也相信楚惊春必然也相信。

“既然如此,对阿涧稍微纵容些,想来也是可以的。既算是不纵容,也不必这么快就打他的脸。”

烟兰一连串的话说完,楚惊春脸色却是未有丝毫变化。

她摩挲着手上圆润的棋子,缓缓道:“你们大约都知道我年轻时经历过什么,亦知我在年长后来到京城。只是中间几年的空白,你可知我见过什么?”

烟兰愣了下,旋即想起,那些年楚惊春一人在江湖行走,必然十分不易。

楚惊春却只笑了笑:“其实也没太多,我一心练武,至多在江湖上行走见了不少民间疾苦。我最初见着,还涌出一腔热血,想要为百姓做些什么。后来渐渐麻木,毕竟,不论我要做什么,都要让自己先站到那个最高的位子。”

“烟兰,这世上没有人活着是容易的,儿女情长,实在微不足道。”

“可是……”

烟兰拧着眉:“如今天下已定,您不必太过操劳。”

她假死离京,便是想要过得轻快些。方才所言,当不是真正的缘由。

楚惊春忍不住笑了笑:“是有些冠冕堂皇,想听真话?”

烟兰重重点头。

楚惊春瞧着她,眼底都是笑意:“真话难听啊!”

随即敛下神色,正经道:“烟兰,我这一生出现过两个至关重要的男人。一个是生父,一个是师父。生父要我死,师父要欺辱于我。我曾无比的敬仰尊重,将他们视作神明,后来,信仰崩塌,我无差别的厌倦这世上的所有男子。”

“阿涧是很好,我有点喜欢他。”

“嗯,有点喜欢,没那么喜欢。”

“退一万步来讲,烟兰,我倾尽心力方如今这一步,还要为了他来为难自己吗?”

烟兰定定地望着楚惊春,忽然懂了。

是啊,这世上没有人,值得楚惊春为难自己。

再者,凭什么呢?凭你一腔真心,别人就要回应?

末了,烟兰忽的又想起什么:“可是再过几年,府上的人怕是都要走了。”

楚惊春愈是笑着看向烟兰,看傻子似的。

“这有什么,这些人老了,总有人年轻不是。”

烟兰愣了下,随即又是重重点头,眼底都是为楚惊春开心的模样。

旁的都不紧要,只要楚惊春觉着开心,她便也开心。

日头西垂之时,马元魁的消息送来。

烟兰一边撇嘴一边与楚惊春道:“怎的会有这种朋友?原配一心与她相交,她却一心想着人家的夫君。”

楚惊春眼皮微擡:“原配的死没有蹊跷?”

“没有。”烟兰摇头,“案由上写,这事当初便是一桩热闹事,后来您手痒想动刀时,马元魁便派人细查过,这位原配打小便身子不好,不是长寿之人。后来病逝,也是寻常。”

“倒是您今日又问起这家的事,马元魁又派人过去,正听着一句可笑至极的话,便一并写了下来。”

“两人争吵,那位继室说,你对她那么好,为何不能也这样对我?我到底哪里不如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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