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6 ? 第 96 章(1/2)
96第96章
◎番外六:很大一场热闹◎
十余年后。
大抵是因着年纪大了,楚惊春鬓角青丝不如以前乌黑发亮,隐隐的,将要冒出些惨淡的灰白。
她比从前更加慵懒,常常一整日窝在躺椅上懒得挪窝。
今日是个例外,她与烟兰一道来到街上,径直走进一家胭脂铺。
胭脂铺所占地界极大,入门便是一大片空旷,一直往后走,才见着摆放在柜面上极是奢华的各色胭脂。
除却整个店面的装潢,饶是容纳胭脂水粉的盒子,都极是用心。镶嵌琉璃,醇香檀木。怕是盒子都比里头的东西昂贵。
“姨母!”
一声唤忽的自身后响起,楚惊春转过身,就见一身着碧青色襦裙的女子朝她大步走来。
时下秋日清凉,女子身后裹着风,和着面上明媚的笑容,愈发像清泉流动,洗涤人心。
女子快步走来,亲昵地挽住楚惊春的手臂:“我就知道您会来的,我太想您了,可是又实在抽不开身,只好麻烦您跑一趟。”
楚惊春瞧着身侧年轻女子眼底璀璨的光,嗔她一眼。
“你呀,怕是听了你娘说,我在家里待着都快发霉了。”楚惊春擡手理理女子微乱的发丝,“筱筱,这一趟可算顺利?”
筱筱被戳穿,面上也未见难堪,只拱着脑袋蹭了蹭楚惊春的肩。
“我也想您了嘛!”说罢,才站直了身子,正经道,“您放心,就算是到了京城,我一样什么都可以。”
看样子,是吃了些苦。然小姑娘没说,楚惊春便也没问,只眼底愈加欣慰。
她最喜欢的小姑娘,长成了最是阳光坦率的模样。
甚至,她没有拘泥于深闺内院,成为了极了不得的商人。
虽眼下仍比不得她的父亲,但来日方长,楚惊春相信她能够做到。
筱筱挽着楚惊春往内院走去,一面道:“姨母,我在京城遇到一个人,一个身份十分尊贵的人。”
“嗯?说来听听。”
至内院,楚惊春坐到椅上,清楚地望见筱筱面上分明带着少女的娇羞。
终究是年纪小。
说来,这还是筱筱第一次与她说起一个男子。
筱筱扭捏了片刻,深吸一口气,便如往常一直坦言。
“我是与人谈生意的时候偶然遇见他,他说他喜欢我,想娶我为妻。我……我们差距太大了,我没敢答应。”
筱筱与她的母亲不同,除却幼年时期的内敛安静,后来愈发明媚张扬。是真正被爱包围着长大的姑娘。
她身边的每个人,都让她恣意生长。
难得,今日会生出不如人的心思来。
楚惊春温声道:“到底什么人,我可得仔细瞧瞧,可能配得上你?”
“姨母?”
筱筱被楚惊春说的,脸颊愈发泛红。
绞着手指撒娇:“您这话说的,好像就算是当今陛下,都配不上我。”
楚惊春忍不住笑了,自然不会顺口说出一句,“那自然。”
楚青珩那个人,虽是多年未见,可端看他少年之时种种,她精心养大的姑娘还是不要受困于深宫内院。
筱筱见楚惊春不做声,以为楚惊春也是心有怯怯,喜爱她,到底也是明白现实的差距。
垂首闷闷道:“他说,他是当今陛下的弟弟,他身边的护卫叫他王爷。”
“睿王?”楚惊春拧了拧眉。
“您知道他?”
楚惊春唇角泛起些许冷意,只不曾叫筱筱瞧见。
她声音如常:“听说过一些。”
“他待我很好,为人也极是坦诚,我什么都没问,他便主动将家中情况一一说明。他告诉我,他膝下已有世子,即便我嫁于他做了继室,我生下的孩子也无法承袭他的王位。”
筱筱声音渐沉:“姨母,我有时候想,他若是不那么坦诚就好了。”
楚惊春静静地望着她,温声道:“你并非在意那些的人,是见他越发真挚,便越发觉得自己出生于商户之家,碰不上他的尊贵?”
筱筱顿了下,终是缓缓点头。
她自小在江州长大,因着父亲与知府衙门来往甚密,也算见过些许世面。可自打将生意做到了京城,见到了真正的贵人,方知人与人的身份,当真有云泥之别。
“有几分喜欢,可是非他不可?”楚惊春道,“筱筱,说实话。”
筱筱从未在楚惊春面前扯谎,可这种事,嘴上落一个坦诚,心底却未必全然明了。
她离家三月,其中在京都盘桓一月有余。两人的情感发展到如何,便有不同的解法。
筱筱正经思索片刻,谨慎措辞:“我有些喜欢他,亦不在意自己并非他的原配,不在意他膝下已有孩子承欢。但,我从未想过要做一个王妃,不知那些名门贵族的府邸有多少规矩要遵循,也不想被幽于内院。”
“现在想来,我拒绝他之时,他曾说过,他并无父母在世,他的婚事自可与陛下一力争取,并不十分艰难。只要我愿意,便可成为他的妻。”
“那时,我信了他,但依然拒绝。”
“想来,我是喜欢他,但更喜欢自由。”
楚惊春了然,随即道:“若他给你自由呢?”
“什么?”
“你是王妃,也是你自己。”
“这……”
筱筱愣了下,显然不曾想过这种可能。那便是一切都在掌中,鱼和熊掌兼得。
“等等,先别幻想。”楚惊春打断她的出神,“筱筱,他同你说了许多,想是没有告诉你,他的原配夫人是怎么死的。”
“不是病逝吗?”
筱筱眼底,终是存着天真。
楚惊春微叹一声:“这事不是隐秘。几年前我与你娘闲话时,还曾说起过。”
“先王妃与睿王乃当今陛下赐婚,听说也是相敬如宾。先王妃身子孱弱,成婚两年未有子嗣,请了太医进府也不过一句,很难。”
“御赐的婚事,总不好轻易作废,睿王便过继了一个儿子养在先王妃膝下。”
“此后半载,先王妃竟是意外有了身孕。”
“人人都说,是这个养子带来的福气,睿王夫妇便待养子愈发的好。可王妃到底身子不济,养子便由睿王亲自教养。”
“后来,王妃难产,九死一生终于生下一个女儿。”
“谁料想,这个女儿磕磕绊绊养到六个月,早夭而亡。”
筱筱听着,不由得有些哽咽:“那先王妃……怕是承受不住。”
本就难得才有一个女儿,竟然夭折。
楚惊春微微摇头,眼底不知何时溢出比筱筱还要动容的颜色。
“她当时就去了。”
“什么?”筱筱大惊。
她知道此事必然十分难受,但,但怎会当时就过世?
楚惊春望向筱筱:“我曾问过你娘,若你年幼之时有此大难,她会如何?”
“她说,她也会毫不犹豫地举刀自戕,你那么小,她怎么忍心你一个人上路?”
“她要陪着你的。”
筱筱张了张嘴,不知该说些什么。
末了,只道:“娘一直是最爱我的。”
“这便是疼爱孩子的母亲。”楚惊春道,“筱筱,我与你说这些只是想让你明白,不论睿王与先王妃从前有多少情分,有没有情分,这个人死了,为了他们的孩子,死的那般决绝。单是这份对待孩子的爱,睿王便永远也忘不了她。”
纤弱决绝,勇敢无畏。
这样的女子,即便不喜,又怎会遗忘?
楚惊春擡手轻拍她的肩:“筱筱,旁的都不紧要,你若是可以接受他的心里永远装着别人,这桩婚事便可以成。”
说罢,楚惊春提步离去。
她转身极快,唯有烟兰望见她险些没藏住的那滴泪。
若有来生,她一定在天上好好选,找一个爱她的娘。不必如先王妃那般,至少,心底有她的位置,将她当做女儿。
楚惊春心绪不平,出门时与人擦过肩也不曾察觉,直至一道声音在身后响起。
“轻白?”
轻白……
这世上只有一个人会这么叫她。
听来都让人想笑。
楚惊春隐去眼底湿润,缓缓转过身,果然见着一张多年未见的脸。
男子一袭白衣,鬓角微白。却是那张脸,除却添些沧桑,仍是当年一般模样。
说来,林霁尘仍是她半生所见,最好看的男子。尤其上了年纪,风流退去,只余下满目情深。
灼灼深情的眸子,最是好看。尤其此刻,他眼底泪光闪烁,似哭似笑。
末了,只艰难压抑着发哽的喉咙,哑声道:“真的是你?”
楚惊春并未在他身上多停,而是瞧着对面一行人一一瞧去。
来人众多,一眼可见的,很大一场热闹。
林霁尘见她眼光流转,心知应与楚惊春一一介绍。可往事汹涌如潮,他紧咬着牙,全用来压制泪水滂沱,徒留血色。
还是一旁的男子见林霁尘脸色不对,不动神色地压了压林霁尘的手臂。
他上前一步,先是恭敬一礼,方道:“臣孟知远,拜见长公主殿下。这位林公子,这位是睿王,这位……”
孟知远将要行到一行人唯一的女子面前时,女子顾自上前,亲昵地去攀楚惊春的手臂。
“姑姑,我终于见到您了。您比我想象的还要好看,世上怎么会有您这样的人物,好像仙子一样。”
楚惊春擡起手,眸光冷然瞥向那女子。
一瞬停留,便转向其他:“诸位一道来江州,可是有要事?”说过,不待众人应答,便接着道,“三公主的事?”
朝堂上的事,除却边关紧要,旁的楚惊春这些年已不大过问。
被甩脸色被冷落的女子仿佛不觉被轻视,扑通一声跪到地上,脑袋落在地上闷闷的响。
“求姑姑救我一命,如今只有姑姑能救我了!”
凄哀可怜,卑微弱小。
大抵是恨屋及乌,楚惊春对楚青珩虽不算讨厌,但委实讨厌当今的太后娘娘。眼前这个太后的孙女,第一面,楚惊春便没什么好感。
“孟公子是专门保护公主来的?”
“确是家父派我前来,另外,也确然有些私事要处理。”
楚惊春转头看向一旁始终安静垂首的男子,当初楚庭舟挑选的人,她大约过了眼,后来如何也未曾过问。如今这般模样,倒瞧着极是谨小慎微。
不算十分高大,同一旁的孟知远比,略矮了半个头,只将将比三公主高一些。
长相也不算英俊,嗯,筱筱瞧上他什么了?
睿王注意到楚惊春探寻而来的视线,忙双手一环,恭敬有礼道:“楚青睿见过长姐,多年未见,不知长姐一向可好?”
楚惊春并不知楚青睿脾性,亦懒得关心。
直接道:“喜欢我家筱筱?”
三公主的事,劳烦孟知远和林霁尘也罢,竟连叔叔辈的楚青睿一并劳烦。公主的面子,大抵还没有这么大。
音落,众人皆是一愣。
虽说周遭闲杂人等已然被遣散,不至于被听了去。可是,他们几个到底站在这里?这话是可以随意听的吗?
尤其,楚惊春说的是,我家筱筱。
似乎论亲疏远近,楚青睿输了一层。
然,楚惊春不知楚青睿,楚青睿却是细细打听过楚惊春的性情。诚然,也不必打听。能够一手掌握天下权势的女子,又怎是好相与的?
楚青睿不敢再迂回,只愈发恭敬。
“回长姐的话,青睿同筱筱于京城相识,彼时并不知筱筱受教于长姐膝下。后来筱筱不告而别,青睿心中挂念,遂与孟公子一道同行,不想竟能得见长姐。”
楚惊春漫不经心地轻“嗯”一声,道:“你们年轻人的事,自个决定就好。”
顿了顿又道:“到府上坐坐?”
一行人站在街上,也不是个事。尤其还堵在筱筱的门口,那丫头未曾出门相迎,可见心底尚未有抉择。
一炷香后,热闹转移至楚惊春的宅院。
烟兰差下人为客人们准备茶点之时,正巧与从外头回来的阿涧相遇,忙擡手拦住他。
“府上有客,你晚些再去禀话。”
这些年来,随着年纪愈涨,楚惊春身边的人一个个离开,她自个对男女之事也愈发没得几分兴致。到如今,只余下阿涧一个。
阿涧自是不会走的。
可是,还是不要与那些旧人相对。
阿涧没多问,旋即回了后院。
厅内,楚惊春环视一圈,三公主坐在距离她最近的位子,仍是泫泪欲泣的模样。
当是真的伤心。
孟知远率先站起,双膝落地:“启禀长公主殿下,臣奉太后娘娘之命,保护三公主下江洲。和亲一事,恳请殿下为三公主做主。”
边关有诸位大将镇守,十余年未曾有过动乱。如今,大齐意欲结两国之好,楚惊春本是知道的,只不知竟然求到她头上。
楚惊春看向坐在椅上抽噎的三公主:“和亲一事,自有陛下做主,我能做什么?”
三公主再度忍不住,扑通一声跪到地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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