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微芒不朽(1/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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微芒不朽

原本还铁骨铮铮跪在地上的人转眼就跟见了鬼似地往外跑去。

兰亭不知晓他中了什么邪,往自己身上瞧了瞧,又问日面,“可有不妥?”

日面也看不出个究竟,只摇了摇头。

她也不欲管这大惊小怪的小厮,边走边问道:“苻郎君何时走的?”

“天不亮就走了,嘱咐奴婢说要去操练,让娘子多睡上一会儿。又让奴婢去厨房给娘子煨解酒汤,早膳也在那边领用。”

兰亭颔首,打量这院子一样,雪洞似的模样,看一次就皱眉一次。

她回过神来,才看到日面欲言又止的模样。

“怎么?”

“娘子昨夜可有,可有与苻郎君......”日面红着脸吞吞吐吐,有些难为情,还是硬着头破问了出来。

苻光昨夜同她在屋内折腾了半晌,又叫过一回水,难免不让人多想。

兰亭也有些不自在,“没有的事。”

她见日面松了口气,仍有些忐忑,日面同她一起长大,一向不愿让她低就。她如今“离经叛道”至此,竟和一个水匪头子纠缠不清,日面若有不赞同,也是再正常不过的事。

刚要开口安慰,就听道日面松了口气般,“娘子未曾吃亏就好,苻郎君在城里时还不觉得如何,入了这寨子里才觉得这匪寇就是匪寇,一个个凶狠得紧,又没轻没重的,娘子这般纤弱,可如何受得了......”

兰亭脚下一滑,被她这婢女拐上天的思绪惊得不轻,竟已担忧起了这样的事。

对上她震惊的目光,日面才吐了吐舌头,有些赧然。

“还不是早上起来去厨房时,听见外面那帮妇人们说话,非说他们寨主昨夜必是留了情,只要了一回水便罢。”

兰亭无奈,这水匪寨和高门大户也没什么区别,总有人盯着夫妻之间后院的那点事。

但昨日...的确是他第一次与她同榻。

想到此处,脸上一烫,似是那酒意又卷土重来。索性加快动作用了早膳,“快吃吧,吃完咱们还有正事要办。”

主仆二人带着阿箣刚准备出院子,就见苻光满头大汗地往这处走。身后还跟着畏畏缩缩,一步三绊的百岁。

“怎么这时候回来了?”

苻光一双眼不错地看着她,“来看看娘子。”

兰亭挑眉,目光划过他满头的汗,“这个时辰,不在演武场,来看看我?”

见她并无异状,苻光目色微松。

“顺带押他来请罪。”

说罢扬声道,“还不上前来?”

身后的百岁犹犹豫豫地上前,早不见先前那副趾高气昂、宁死不屈的模样,在她面前蔫蔫的低着头,一双眼又滴溜溜地乱转,忍不住瞥向她一眼有一眼。

也不知这人方才着了什么魔,眼下跟在苻光后头竟然变成了这副听话的模样,她淡声道:“这又是唱的哪一出?”

“这小子不长眼,狗胆包天冲撞了娘子,自然是要赔罪的。”

他笑意不改,转头眼中闪过冷意。

“你来还是我来?”

郎君来?郎君来那就得脱掉一层皮了。

百岁吓得连忙上前,老老实实行了礼磕了头。

“小的狗胆包天,不知轻重,对夫人大不敬,还请夫人责罚。”

他匍匐在地,卑微得紧,兰亭看一眼苻光,这人却无所谓地盯着她,见她看来,问道:“娘子可是还不解气?”

他利落地抽出腰间挎刀,反手一转,将刀柄递给兰亭。

“娘子觉得不解气,就削他头发,剃个精光才好让他清醒清醒。”

什么水匪做派,兰亭白他一眼,接过那刀,沉甸甸的,差点拿不稳当。

她努力抱住,“你以为我不敢?”

苻光退开一步,伸手示意她行动。

兰亭抿唇,看向那地上匍匐着的人,百岁此时已经颤巍巍地看着她,求饶道:“夫人,不可啊。”

日面跳脚:“你做那些腌臜事的时候怎么没想过不可呢!”

百岁一下子哑口无言,只得吸着鼻子道:“那,那就给奴才多少留点儿头发。”

兰亭淡淡瞥他一眼,挥出了一刀。

日面有些紧张地退了一步,百岁也紧紧地闭上眼。

破空声响起,那刀泛着冷光停在他鬓角之侧。

“啊——”

“喊什么!还没削呢!”

百岁试探着睁开一只眼,果然只见那刀停在半寸之外,他咽了咽口水,不可置信地往兰亭身上看去,却见女郎冷着一张俏脸扔开了刀。

咣当一声,长刀落地。

她擡脚往外走,“太重,下次换一把趁手的再罚。”

苻光唇角微勾,将那刀一踩一擡,再次握入手中,转过身时面色已经沉冷如霜,“还不谢过夫人?”

“多谢夫人,多谢夫人宽宏大量。”百岁连连叩地。

苻光追上兰亭,“这寨子里百岁最熟悉,你去找培植的地方时,便让他跟着。顺便带着你逛逛蓥坪寨,认认人。院子里有什么要添置的,也尽管吩咐他。”

他时间不多,只能在山坡下同她分别,临走还不忘告诉她,“我晚上回来用膳。”

待他走了,兰亭才转头看向那大步远行的背影。

的确忙得紧。

百岁已经摇身一变,从那刁蛮恶奴成了机灵的贴心人,见苻光走了,连忙低眉顺眼地走到兰亭身前,“夫人想去何处?告诉我便是。”

日面狐疑地盯着他,他被盯得极不自在,羞恼道:“你这么看着我做甚?”

“看看你那变脸的本事还会不会再使上一遍。”

日面呛声,“不是专有那等恶奴,主人在时一个样,主人走后当着其他人又是另一副嘴脸。”

兰亭也似笑非笑睨他一眼,将他看得眼神躲闪,只能将头埋得更低,动作更为尊敬。

“那就先沿着河道随意转转吧。”

百岁松了口气,连忙打起精神带她往水边走去。

“这河叫做昌河,穿寨而过,还有许多支流分布在寨外,只不过寨中这条最宽阔,大家平日里都靠着这河吃饭,四当家带来的那些疍民还会住在水上的船屋中,可好玩了,若夫人想去看看,告诉我一声便是。另外的人都住在这山坡上,那边的就是牛堂主的屋子,再往那边是柳先生......”

“寨子里为何只有三当家和四当家,二当家呢?”

“二当家呀,他是个游侠儿,常年在外闯荡,只偶尔有大事才会回来一趟。”

他看她一眼,“柳先生说二当家知晓您要来,已经在回来的路上了。”

果真是“大事”,兰亭挑眉。

河边到了,营房就在不远处,兰亭不变叨扰,随意走了走,瞧见那一排刀剑筑成的围栏,“这是什么?”

百岁连忙去拦她,“夫人,这处可去不得?”

“这是为何?”

“那边的水域是寨中禁地,平日里只有郎君一个人能去,围抗者死。”

兰亭又看了看那平静的河面,似乎与别处也没什么两样。她没有多问,跟着百岁又往别处去。

“这寨中的人,除了几位昨日您见过的堂主,剩下的女眷们大致分为两派,一派是寨中兄弟们的家眷,多为汉民,另一类则是跟着宛夫人的疍民女郎。”

说到此处,他压低了嗓音,“若是娘子撞见那宛夫人,千万别去招惹,这可不是个好惹的主!”

百岁初时那般跋扈,都能对这宛夫人避让至此,看来着实有些难以相处。

兰亭颔首,沿着河道在寨中慢慢走着,百岁亦步亦趋地跟着她,连日面都挤到了一旁去。

“夫人想要找什么?尽管吩咐我。”

兰亭找了许久都未找见满意的地方,干脆问他:“若是我想找一处僻静地方,又靠着河道,能引水入渠,可行得通。”

百岁思索一阵,点头:“还真有。”

他带几人翻过一片山坡,来倒一处树林围绕之地,果然有小河涌动,旁边一处院子围着篱笆,翠竹掩映。

这小河恰好在这处形成一道湾,若是能在旁边围出一处药园,引这湾中的水入培植药材的渠中,就再好不过。

她说干就干,提着裙子便往那处走去。旁边院门吱呀一声开了,走出个疍民打扮的妇人。

百岁唬了一跳,连忙去拉已经往水边走的兰亭,“夫人!夫人!”

兰亭已经蹲在了河边将手探入水中,闻言转头看向他,他背着身子试图挡住兰亭,挤眉弄眼道:“夫人,莫往后看!”

兰亭不解,就听到背后一声轰雷似得声响。

妇人尖锐严肃的声音响起:“不讲规矩的黄毛丫头,胆敢对河神不敬!”

百岁脸色一白,拦也拦不住了,日面俏脸一黑,已经开口道:

“你还胆敢对我家娘子不敬呢!”

兰亭看向百岁,听见他无声道:“宛、夫、人。”

她会意,起身转向那端肃的妇人,宛夫人看见百岁,似是知晓了她的身份,更加怒不可遏,眼中尽是嫌弃与鄙夷。

“你,快走,狐媚惑人的菟丝花,我不欢迎。”

随即又跪在水边,虔诚地冲河水拜了三拜,口中念念有词。

她的中原话还有些磕绊,但语气十分严厉,寻常的小娘子听了怕是立时便要红了眼眶。

偏偏对面站着兰亭三人。

日面越发斗志高昂,撸起袖子便要同她大战三百回合,阿箣跳脚,想要冲上去耍无赖,被兰亭一手一个牢牢扣住,扔给了百岁。

百岁灰溜溜地将人拉到兰亭身后,试图与宛夫人交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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