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止夫妻(1/2)
不止夫妻
用过晚膳,歇息片刻,兰亭见时辰已到,便带着水靠如约到了山坡下等苻光。
这人昨日入睡时在她耳边絮絮念叨了许久,说今日要教她凫水。
技多不压身,兰亭的确也想习得这本事,遂应了他。
太阳落山之际,天边晚霞却红得耀眼,将银鱼白的天空都染上嫣粉。
她在河水横流的辽阔山坡下站着,风将她披衫吹得鼓起,偏偏女郎身形纤细,飘飖兮仿若乘风而归去。
四面人家炊烟袅袅,来往的夫人们皆与她点头问安。
这时才有了住在这水匪寨中的真切感。
她站了会儿,却还不见那平日里比谁都准时的男人,心中疑惑。刚要转身去寻人问问,就落入一个宽厚的怀抱。
不同于从前二人肌肤相贴时的流动的欲望。
他像是收起利甲的野兽,又像是归巢的鹏鸟。这是他第一次这么主动抱住她,兰亭却从这拥抱中品出几分脆弱。
她心下一滞,脱口而出的嗔骂变成了无声的抗拒。
她挣了挣,未曾挣开,反而让身后的人将她箍得更紧,终于意识到有点不对劲,她蹙眉道:“苻光?”
身后的人下巴轻轻抵在她头顶,闷声道:“嗯。”
“发生了何事?”
“...无事。”他低哑声音传来,喉头滚动一瞬,话就哽在那处,上下不得。
兰亭更绝狐疑,在他怀里要转身,又被这人死死困住,只能拍他手臂。
“放开!”
寨里的人归家尚要经过这处,看见他俩如此依偎在一处,纷纷露出会意的表情,挤眉弄眼,窃窃私语。
怕是不出今晚,这寨子里便要开始流传她二人如何迫不及待在这大庭广众下彰显恩爱之姿的流言。
兰亭越发尴尬,只能去掰他的手指,好不容易掰开一根,又被他反手握住。
粗糙的手布满薄茧,虎口和关节处尤其深,将她那只细嫩的手包裹在其中。
好在这人终于恢复了正常,松开了她。
兰亭转身推他一把,美目含怒,“你发什么疯?”
苻光顺从地被她推开,脸上仍旧是那副没心没肺的模样,捂着胸口道:“方才见娘子似是要学那仙人乘风归去,我怕娘子真飞走了,只能出此下策。”
“满口胡话。”她轻叱,擡眼望去时,苻光脸上却看不见丝毫脆弱与心事重重的模样,也不好过问他,只得转身道:“不是说要教我凫水?还去不去?”
苻光几步上前,将那水靠接过,“去,怎么不去,这水匪寨归根结底是娘子的,娘子不会水怎么行。”
说罢,带着兰亭从一处近道绕出了寨子,往寨外那片密林而去,桄榔树参天,虫鸣声阵阵,须臾便拨林而见海。
饶是上回被他带着去看过一回,再见这大海也还是心神一震。
苻光带来的这片海滩较为窄小,两侧都挡着山石叠嶂,身后则是紧靠匪寨的密林,不必担心有人闯入此处。
她还是一眨不眨地看着月亮,苻光一边为她撑开层层叠叠的步障,一边打趣道:“娘子在看什么?”
“看月亮。”
“娘子看月亮看累了,也看看我。”他语气吊儿郎当,惹得兰亭嫌弃瞥他一眼。
“看你做什么?”
“实不相瞒,某有些嫉妒那月亮,甚至也想做娘子的月亮。”
“人都说以夫为天,我还以为你也会这样想。为何不做天却要做什么月亮?”
“我不要娘子时刻仰视我,我想让娘子记得的时候,擡头看一看我,就会发现,即使我不在娘子身边,也一直在陪伴着娘子。”
兰亭默然,回头望着他。
苻光已经将那步障撑好示意她入内更衣,青黑素纱围了几层,除非入内,否则看不见丝毫人影。
兰亭穿上水靠出来时,这人却没了踪影,她心下生疑,四处寻找一番,才模糊地在水里瞧见了这人的身影。
在月下的海面,似击游的大鱼,正振臂往岸边游来,只可见起伏于海面的背脊。
见她站在岸边,索性伸出手,“娘子踱着水过来便是,我游过一圈,这处无甚危险。”
兰亭解开披衫,只露出贴身穿着的水靠,试探着脱鞋下水,触底就是一片清凉,与岸上仿佛两个世界。她慢慢地适应着水温,朝苻光所在处慢慢走去。
浑然不知自已的美丽与圣洁。
她分水沐月而来,圣洁容色月华难掩,连那玲珑的身段,也不敢让人心存半分不敬。
苻光目光却渐渐暗沉,他想起柳应归的消息,说太子楚旻相中了裴三娘子,还要她入东宫为妾。
他心中冷笑,楚旻怎么敢!
听闻这消息时,他便恨不得冲入太极宫中将楚旻饮血啖肉,这等扶不起的废物,脑满肠肥的懦夫,怎么配和阿芝的名字摆在一处。
柳应归看他脸色不对,又找补道,说京中并未传开,裴氏也不知为何,愿意将阿芝保下,只对外宣称生了恶疾,回了河东老家。
有什么猜不到的,是他的阿芝凭借自己的本事,才从长安走到了岭南。
这是上天对他唯一的眷顾。
他已经在心中谋划了数十种杀死楚旻的法子,目光越来越沉,兴味越来越重,兰亭走近时看见他那古怪的表情,眉头微皱。
“你又中什么邪了?”
苻光这才回神,面脸的扭曲烟消云散,握住她的手,“娘子上回在山上,已经学会了水下呼吸的本事,眼下只需要再找找感觉便可。”
他说着,示意她沉入水中,自己也顺势沉身。
兰亭不敢睁眼,深吸一口气便闭眼而入,在水中吐纳,带起一连串气泡。
又出水换气。
如此数回往复,他才带着她开始在水中漂浮、游动。
兰亭在水中一直不敢睁眼,苻光便想出一个法子,若是要上去,便拇指朝上,若是要往前便掌心向前,其余方向反之。若是觉得有危险,便挡住对方眼睛。
法子虽笨却十分有用。兰亭学了动作后,便试着自己游了几圈,路过滩底礁石时脚上一滑,乱了所有的动作,眼看着便要沉入水中,只能试探着去摸苻光的眼睛。
不知摸到了何处,听到他闷哼一声,慌忙握住她作乱的手,又将人带着往水面上而去。
二人刚一出水,兰亭抹开眼上的水珠,睁开眼睛一看,就发现这人不知为何躲到了十余步开外,正往一旁的巨石上走去。
她有些莫名,“你去那边做甚?”
苻光头也不回,“娘子先在水面上玩着,莫要游远了,我歇上片刻,看着娘子。”
兰亭觉得这人好生可疑,每日风里来雨里去,睡得比她晚,醒得比她早,也不见半分不适,怎么如今凫个水却要喊累。
但她刚得了趣,索性不管他,继续在水里扑腾。
苻光在岸上屈起一条腿坐着,慢慢平复,低头拧个水的瞬间,便不见了兰亭的身影。
他脸色骤变,起身掠至海面,“阿芝?”
无人应答。
苍茫天地间,竟然只余下他一人的模样。
苻光毫不犹豫便要跳入水中,却被一只从水底伸出的手紧抓住裤腿,他低头望去,女郎擡着一张清丽绝伦的小脸目露狡黠的看着他,睫翼上还有水珠挂着。
浑身紧绷的气息一松,他空空荡荡的一颗心被再次填满,索性一把捞起这不听话的小娘子。
兰亭不满他今夜古怪的行为,起了兴致捉弄他一番,没成想刚要成功,就被这人拉至怀中。
他劫后余生般地看着她,眸子里冷光乍现,头一回露出不赞同。
身侧的手已然举至半空。
兰亭瞥见,挑眉擡脸,“你要做什么?”
只允许他回回捉弄她,不允许她捉弄回来不成?
下一刻,身子被狠狠贴上他的,眼皮一沉,柔软遍布。
她湿漉漉的一张脸上都是海水,都被他的灼热裹挟着卷走。二人站在及腰的海中,身下是微凉的海水,头顶是明月当空,海水之上却是相拥的两具身体。
苻光明显是愤怒的,是压抑的,却不是冲着她,只是在亲吻她的眼睛是不慎流露出来,在咬上她的耳垂时已经按捺不住。
她也是这时候才感受得到,他有一颗略显尖锐的虎牙,会不经意地硌疼她。
兰亭轻颤,他意识到怀里的人的不对,下意识要移开,却被兰亭又一把拉住。
“亲完就想跑?”
女郎不服输地看着他,却不知脸色早已一片绯红。
苻光难以抑制的戾气终于被笑意替代,他爱怜地看着她,目光中有毫不掩饰的渴求和倾慕。
“不跑,”他哑声道,“我只怕,克制不住,伤了娘子。”
兰亭不满,“那就克制住。”
她现在只想亲亲他,别的什么也不想。
在他吻上她的唇时,她听见他说,“阿芝,要不要同我做真夫妻。”
兰亭眼睫微颤,没有回应,只是在他吻她时,闭起了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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