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56 章（2/2）
兰亭还未开口，马车的车帘被再次掀开，面色红润的郎君站得东倒西歪，却看似清醒地开了口，“苻光兄不知晓么？我与三娘子，差点就成了夫妻。”
......
一片静默之中，阿厘忙不叠将他扶走，“哎呦我的二郎啊，快走了！”
*
一日之后，县衙公堂之内，药材害人一案正式开审。
池昀端坐主位，左侧下首便坐着前来旁听的周其芳。堂上架着一口大锅，
周其芳拧眉看着那大锅，问旁边的衙役，“公堂之上，这是在做什么？”
那衙役吞吞吐吐，看了眼池昀又转过来，低声道：“是，是县令大人的吩咐......”
“胡闹！”
他大喝一声，那衙役吓了一跳，哆嗦地想要跪下，主位的池昀也看了过来，旁边的程樾快步上前，拉了把那吓傻的衙役，示意他退下。
“回大人的话，县令大人吩咐，今日审理的是毒药材害人，若那犯人不肯交代，不若当场让她尝尝自己的毒药，好叫她知晓厉害！”
周其芳拧着眉松了松，狐疑地看了眼主位上微笑不语的池昀，“当真？”
程樾俯首道：“千真万确。”
周其芳摆了摆手，不再说什么。
池昀朗声道：“周大人若无异议，下官便开始了？”
周其芳皮笑肉不笑般开口道：“池大人请便。”
“来人，带犯妇兰氏上堂。”
周其芳身后的主簿朝着外间的人递给了颜色，那人便悄悄溜了出去，守门的衙役得到了消息，立即开了门，外头的百姓纷纷涌入，还有黄儿等人夹杂其中，当头的是个披麻戴孝之人，妇人抹着泪带着孩子走在前头，后面跟着的皆是高大魁梧的汉子，提着个木桶寸步不离地跟在身后。
兰亭被人带着缓缓步入堂内，跪在了堂中。那妇人便尖声哭道：“儿啊，就是这个烂心肝的害了你的阿耶，你给我看清楚了，就是她！”
那小孩不知为何，突然放声大哭起来，后面的百姓纷纷面露不忍，对跪着兰亭指指点点。
其余几家纷纷效仿，哭声震天，搅得人头疼又心酸，周其芳面色淡然地看着，闲闲地喝了口茶。
换个颇有些气节的，恐怕早就不堪受辱做些寻短见的事出来，堂内的兰亭却依旧跪得笔直。
池昀并不阻拦，只是示意衙役肃静，衙役正欲将围观的人赶得远些，那妇人背后的几个壮汉便趁机溜了进去，将一桶腥臭扑鼻，飘着烂菜叶子黄白相间的水泼洒出去。
说时迟那时快，玄色衣袍闪身而来，将跪着的女郎护在身前，用宽阔的脊背挡住所有的谩骂与脏水。
兰亭被他急急护在怀中，也能感受到那扑鼻的气味，心中一滞。
主位的池昀都没了笑意，喝道：“将扰乱公堂者给我通通拿下！”
程樾立时便带着人将那几个泼皮拿住，其中一个临走之前还在叫嚷，“那个冲进公堂去的怎么不带走？”
程樾听他还反咬上了苻光，狠狠推搡了一把，“就许你泼，不许人家挡，对一女郎用这种下三滥的手段还有理了？那是人家的夫婿，不将你打上一顿便是好的了。”
堂内已有衙役收拾过地上的泔水，大半都泼在了苻光身上，他只在她耳边留下一句“放心”便抽身离去。
池昀不欲再拖沓，“兰娘子，你因兜售剧毒药材，以致十余人毙命，七八人昏迷，犯下杀人害命的罪行，你可认罪？”
兰亭道：“回大人的话，我从未在药材中下过毒，也从未谋害过任何人，欲加之罪，我不认。”
池昀点头，“既如此，本官问你，这毒药可是你亲手栽种？”
“是。”
“用何等法子种下？”
“儿的水培良方。”
“毒可是下在水中？本官听闻，你种下那药材之地，有数条河流穿过，不仅有汇入海中的昌河，还有汇入城中的樗河，此外，支流数十，皆是百姓所用。”
兰亭沉吟许久，旁边的周其芳闻言，闭着的双眼也缓缓睁开，坐直了身子。
“回大人的话，我没有在水中下毒，这毒也绝不会出现在水中。”
池昀挑眉：“那依你所言，这药材竟是无毒不成？”
身后的百姓对这顽固不化的女郎实在不耐至极，开始交头接耳起来。那妇人哭道：“你如此说，对得起我那苦命的夫君么？”
兰亭却道：“这毒从何处而下，我不得而知，但我所培育出来的药材，的确无毒。”
池昀惊堂木一拍，“好大的胆子！”
他面色冷沉道：“既如此，就别怪本官不客气了！”
“来人！”
“在！”
“将之前缴获的毒药材拿出来，给我当堂熬成药，给这毒妇灌下去，看她开不开口。”
身后的人群之中，果然附和声不断：“对！给她灌下去，看她还嘴硬不！”
那衙役领命，随即又踌躇道：“大人，这，这扣押药材的地方，是刺史大人上的锁。”
池昀便看向周其芳，“周大人，您看......”
周其芳被数道眼光注视着，清了清嗓子，冲着身后的主簿道：“给他们。”
那主簿取到一半，又被他打断，“慢着。”
他目光沉沉，“你和他们一起去取。”
那主簿点头，和衙役一同去了。
不出片刻，便带了一筐药材过来，池昀示意衙役亲自送到兰亭跟前给她看看，“兰娘子，你若这时候承认罪行，我便既往不咎，若还不承认，这药可就要放下去熬了。”
“大人，民妇无罪可认。”
见她死不悔改，池昀也没了耐心，一挥衣袖道：“放下去。”
那一小筐药材很快被放进去熬制起来，因着药材单一，煮不了多久，熬出汁液时便熄了火，舀上了一碗。
冒着热气的药汁被一步步送到兰亭跟前，身后的百姓齐声道：“喝！给她喝！”
有些不忍的，已经背过了身子。
众目睽睽之下，那双素手却接过了冒着热气的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