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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58 章(2/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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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转头看向跪在地上的几人,“我说得可对?”

“那几日,的确是户户欢腾,可没过多久就......”年迈的村长声音沙哑地开了口。

“没过多久,这村里便不知为何,好起来的人再次病倒,甚至传给了不少原本健康的人,都是发热、昏睡,又咳嗽不停,渐渐的,竟有人开始因此而丧命。”

他们方才一路行来,每家每户用饭的人不是只有父亲同孩子,就是只有孤儿寡母,要么便只剩下一对年迈的夫妇带着个孙子,更有甚者,只留下半大的孩子独自一人。某几户如此便罢了,一个村庄,每家每户都如此,故而才显得异常怪异。

是以,那时岳鹞说,人数不对。

“村里死的人越来越多,有些人按捺不住要去报官,我也吓坏了,正欲去请神师时,神师竟然自己怒气冲冲地上了门,看过村子的光景之后勃然大怒,问我们为何不妥善处置那些献祭出去的家畜。那些东西身上都是缚住的恶鬼,应当设下阵法将这些祭品及时送走,让恶鬼再也不能作乱才是。”

村长神色惨淡,沟壑纵横的脸在背阴处显得异常幽深。

“我们只想救自己的家人,又不曾谋害人命,不过献祭几只畜牲,有什么不对?”

“几只?”兰亭冷笑道,“那是成百条活生生的命!万物有灵,命又怎么能用命来换?”

平日里看家护院忠心耿耿的黄犬,在家中陪孩子们玩耍的貍花猫,主人生病时尚且依偎在床前,却不知命运的屠刀即将降临,被活生生摔死不说,又将尸体钉在缚煞柱上,受尽苦楚。那树上留下的丝丝缕缕绒毛,便是短暂一生最后的痕迹。

“这神师给的法子,就是将那些枉死的动物全部投进河水之中,可对?”她淡声道。

“是。”村长摇摇头,“神师说,借河神之力镇压,就是最好的法子。”

兰亭走到那村长跟前,“你说你们没有害人性命,你以为当真没有么?”

她叹了口气,“这些人本来可以不死的。”

那缚煞桩上的腥臭和袋子里的逐渐融为一体,连同那夜在刘十二房中闻见的一样,她那时以为是伤口溃烂的臭味,便忽略了真正的缘由。

“那些所谓因为恶鬼没有及时清除而死去的人,正是因为这缚煞之术才丧了命,你们亲手将这黄家村打造成了一个瘟疫之源,害死了更多的人。”

跪地的几人脸色都布满了不可思议的神色,崩溃地看向村长,村长早就跌坐在地,捶地道:“怎么可能?!”

池昀接道:“三日之前,这条河的下游处,有一培植药材之地,因水中的疫毒染上了药材,晒干之后,毒素旺盛,却被卖给了无辜百姓,服下这有毒药材的十余人,即刻毙命,轻微者,中毒昏迷不醒。”

那村长闻言已经面无人色,闭眼道:“造孽呀.......”

兰亭道:“缚煞之术纯属无稽之谈,是那所谓的‘神师’想要人为制造一场瘟疫,故而利用了你们迫切救人之心,这些横死的猫犬,再加上布袋里那些不明的活物,在这样的潮湿炎热的天气里,被聚集在一处曝晒,瘟疫便由此而生。”

“刚刚大病初愈的那些人本就虚弱,这瘟疫来势汹汹,倒下的人大多也就是他们。而那神师做成了瘟疫,却不能立即传播到数十里之外的城镇中去,只能借由所谓的祭阵,让你们将毒源投入河水之中,那河水下游便是溱州城,不出多久,这疫毒必然在城中爆发。”

只是这人千算万算也没想到,兰亭会在蓥坪寨中用水培之法来种植药材,还将毒度极高的药材提前售卖到了城中。

那跪地的青年恍惚了一瞬,不可置信道:“那我家的叔公,久病卧床多年,怎么吃了药就能下地了?”

兰亭道:“因为那是毒而非药,你若想要,我也能令你一柱香之内堪比猛兽,但这一柱香之后,你便会感到身体亏损,越来越精力不济,体虚比之前更甚。”

“怪不得....怪不得.......”他欲哭无泪地瘫坐在地,“叔公醒来的时候越来越少,总喊着累。”

真相大白,池昀赞许地看了眼兰亭,“多谢兰娘子为我们解开谜团。”

随即面色一凛,“来人!”

“在!”

“将黄家村涉案之人悉数带回县衙,去找到关押村民的地方将他们放出来。”

捕快领命而去,程樾等人已经快步赶向此处。

“大人,那贼人抓到了。”

兰亭擡目看去,却未见苻光的踪影。

池昀也正问道:“苻光兄他们呢?”

程樾偷偷看了眼兰亭,才拱手道:“云郎君带着那人上的岸,苻郎君,未曾上来。”

兰亭目光一颤,几乎站立不稳,就听得岳鹞叫嚷道:“没上岸?”

见池昀也蹙眉望着他,程樾忙不叠道:“苻郎君无事!就是暂时没从那处河岸上来。”

众人这才松了口气,岳鹞没好气道:“你这小郎长得唇红齿白的,怎么张口黄黄呢!”

众人皆面色古怪地看着她,岳鹞挑眉道:“怎么?没见过土......老冒,出口成章?”

兰亭拉拉她的袖子,低声道:“信口雌黄。”

岳鹞一噎,“反正就一个意思!”

池昀打圆场道:“还未谢过岳娘子今日出手相助。”

岳鹞一向对风度翩翩的郎君格外宽容,挥手豪迈道:“兰娘子是我的朋友,她的事就是我的事,不足挂齿。”

兰亭含笑看着她,摇了摇头,目光触及那袋子不明的活物,又凝滞了一瞬。

“大人,云郎君说,苻郎君的意思是,这贼人不能带回县衙,若是您没有地方可去,他为您提供一处地方。”

兰亭转瞬便明了这人的用意,也劝道:“县衙的确有些风险。”

池昀思索片刻,利落道:“那便请苻郎君先将人带回去,本官随后就来。”

兰亭适时开口道:

“大人,您先带人回县衙,我还要留上一阵。”

“三娘子是要研究这疫症?”

“是,不将这根源研究明白,怕是难以对症下药。”

“好,那便有劳三娘子了。”他笑道,“三娘子需要我留下来么?”

兰亭有些讶然地看向他,风姿清雅的郎君被官袍衬得更加皎洁疏朗,像一块白玉,总是温和却不失棱角地看待一切。他们二人重逢至今,都是紧迫不已的关头,池昀一向是守礼且知进退的,如今案件告破,他头一次越过了那道线。

岳鹞早就装模作样地走到不远处。

兰亭睫翼微颤,福了福身,擡头却笑得很是温雅,“多谢二郎,但今日尚有岳娘子她们陪着,便不麻烦你了。周其芳那里,想必已经接到消息了。”

池昀并未因她的拒绝变了脸色,只是笑意不变道:“那某先行一步,三娘子万事小心。”

目送着池昀走远,岳鹞默默凑了上来。

“其实,这位池大人也不错。”

她啧啧叹道,兰亭似笑非笑,“怎么,这么快就不为你的苻老大说好话了?”

岳鹞切了一声,“男人来来去去,唯有姐妹是真。我是同你结交,又不是同苻老大义结金兰,一码归一码,我瞧着,你和池大人的确像是一路人。”

“瞧着都知书达理,读的书也多,知晓的也多,还都是嫉恶如仇的人,他大小也是个官,还是京中来的,家世也不错。”

她一一细数池昀的优势,又将苻光拉来批判一通,“苻老大这个人,虽然也值得敬佩,但他身份上就不大行,其次呢,这人特别老谋深算,肚子里的东西只说出来一二成,剩下的□□成都得靠猜,他当寨主,我觉得他特别了不得,可要是用看男人的眼光去看,就不大坦诚,女郎们会患得患失。”

她拍拍兰亭,“本来嘛,这男女之间,最怕的就是欺骗和不坦诚。”

兰亭的心思被她说了个七七八八,也有些啼笑皆非,索性挽着她的手往堂前去,“这些话,等到你苻老大也在的时候再说。”

村子里已经被人收拾得差不多,兰亭道:“先去看看那祭坛。”

岳鹞领着她走到了那河岸边上,兰亭沿着河岸往上游处走了走,岳鹞站在下游处打水漂,等着她。

兰亭沿着河岸一路往上,却在一颗柳树前看到个背靠着树干的人影。

她轻手轻脚靠近了一些,就见这人披散着头发,浑身湿哒哒的,还在往下滴水,懒散地坐在地上,出神地望着湍急的河水。

正是苻光。

兰亭在原地停下,犹豫一阵,便欲擡脚离开。

“娘子既然来了,怎么又要走?”

树后的人突然开口道。

兰亭生生止住了脚步,头也没回,“不敢扰苻大当家清静。”

树干背后的人突然没了声音,兰亭以为他是无言以对,正欲离开,袖口却又被人拉住。

她蹙眉转身,这人不知何时站到了她的身后,水滴从发梢流过额头、眉毛、薄唇,一直挂到下巴上,显得麦色皮肤在日光下亮晶晶的。

眼神虽带着笑意,唇角又天生上扬,兰亭却觉得这笑意比以往任何时候都要显得惨淡。

“阿芝,我有些累,陪我一起可好?”他开口有些沙哑,却能听出一丝哀求。

兰亭心里酸涩一片,嘴上想说不好,目光却划过他脸上的细碎伤痕,脖颈处愈合不久又再次撕裂的伤口,以及在水下被扯得破破烂烂的衣袖。

“苻大当家何时退步至此?抓个贼人,便能成了这副模样。”她硬声道,却没再转头就走。

苻光笑了笑,“等我片刻。”

兰亭不耐,却眼睁睁看着他从树后拖出一具肿胀发白的尸体。

“这是.......”

“河底翻出来的,”他不甚在意,只是凑到她跟前,“举手之劳,娘子无需夸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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