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74 章(2/2)
日面笑道:“还不是心疼娘子,不愿娘子和家里人置气。”
二人正说着话,门却被叩响。
“三娘子,是老奴。”
兰亭招呼日面去开门,“莫姨,快请进来。”
莫愁换了家常的衣衫,坐在兰亭的身侧,将几件小衣放到她跟前。兰亭讶然,抚上那做工精细的衣裳,看着细密的针脚,开口道:“这是,莫姨您亲自做的?”
“在路上闲来无事,想给三娘子做些东西,老奴也没什么好送您的,只有这小衣,您穿惯了的,旁的都嫌磨人。”
兰亭心中一烫,叹道:“您的眼睛都熬坏了,我告诉过您不能再做针线了的。”
“三娘子喜欢,老奴就得做。”
兰亭看着她眼角的细纹,既感动又遗憾,岁月总是这样无情地留下自己的痕迹,可她心中的莫姨却永远都是年轻爽利的模样,能中气十足地助母亲操持家务。
一张名帖递到了她面前的桌案上。
“这是?”
“三娘子打开看看。”莫愁笑得很是和蔼。
兰亭打开那名帖,上面工工整整地列着数个姓名,后面还有此人的籍贯家世,年龄官职。俱是出身河东名门,年龄也与她相仿。
“是夫人的意思,她在河东老家与你堂祖母很亲,说起你的婚事发愁,你堂祖母便为你张罗了起来,搜罗了不少河东的青年才俊。”
“莫姨,我如今并不打算嫁人。”她放下帖子,轻声道。
莫愁以为她是嫌弃这河东的门第不如京中,劝慰道:“夫人也是为三娘子打算,因着从前的婚约,您耽误了几年,京中的那些适龄儿郎,大多定了亲事,还不如在河东郡选个年轻有为的,将来提携一二,也能入京做官。您在河东郡又有裴氏撑腰,哪家敢欺负您,等再诞下一儿半女,便能稳稳当当地做您的正头夫人。”
这的确是裴二夫人与莫愁为她精打细算铺好的路,但兰亭却只觉得心中惶惶,她所做的一切,绝不是为了坐稳一个世家宗妇的位置,她所经历的一切,也绝不该成为她的负累。
她有些僵硬地同莫愁道:“莫姨,我说了,我如今并不打算嫁人。”
莫愁听出了她的抗拒,有些难以置信,“还是为了那苻郎君?”
“立户成婚不过是权宜之计,我尚且能为三娘子遮掩一二,若是三娘子铁了心要跟那小小伙长纠缠不清,夫人那里可如何交代?裴氏又岂能容许?您不可能永远不会京城去!”
“怎么不能?”兰亭反问。
莫愁呼吸急促起来,闭眼道:“三娘子,您是郎主唯一的女儿,便要如此作践他的清名吗?”
兰亭心中冰凉一片,眼下莫愁的话无异于就是母亲的态度,母亲只会比她说得更加诛心,她听到父亲的名字实在忍无可忍,好似无论做什么,她都要和一个男人绑在一处,她的一生,最大的价值就是嫁给一个门当户对的男人。
涌到嘴边的解释被她咽下去,索性冷淡道:“我就是要和他纠缠不清,又如何?”
说罢,起身便往门外走去。
身后的莫愁连忙站起来,“三娘子去何处?”
兰亭脚下一顿,头一次有些任性。
“我的事,莫姨就不必再管了。”
*
李霈正在屋内铺床,伙计们不敢让他睡在大通铺,将从前邱管事住过的屋子打开,让他睡了进去。
他正低头扫着床上的灰尘,就被身后的动静惊动,笑着回过身去。
“怎么突然过来了?”
还没说完,就被人抱了满怀。
李霈丢下手中的东西,抱住兰亭的身子,温声道:“这是怎么了?和莫姨吵架了?”
兰亭在他怀里埋着头,一声不吭,李霈将她抱到一旁打扫干净的圈椅上,撑着扶手蹲在她面前,认真地看着她,也一声不吭。
看了半晌,兰亭终于忍不住道:“你看着我做甚?”
“等阿芝想说话了,就能第一时间告诉我。”
他一贯幽深的眸子此刻不像寒潭,像是一望无际的海,能将她的所有喜悦和难过、遗憾和怅惘包裹。
兰亭微红的眼眶变得更红,“旁人如何看,其实我都不会在意,可那是莫姨。”
她有些颓丧,母亲自幼对她教导严苛,莫姨虽然宠她,但也盼着她做个端庄的淑女,顺利成为高门贵妇。是以她从未在家中展现过祖父教给自己的一身本事,也觉得自己最好的出路不过就是嫁入李家。
可眼下,她有了全然不同的想法和追求,阿娘的期盼,便成了她最不知晓如何面对的东西。
她在他耳边轻声道,“伯父已经将问心堂的印信还给了我,我可以自己做主了。”
李霈牵唇,“阿芝想要做到的事,就一定能做到。”
他摸了摸她微红的眼,“你在意莫姨,因为拿她当你的家人。同样的,她也如此对你。既然说服不了对方理解你,那就做自己想做的,永远不要怀疑自己。”
“只要对方盼着你好,总有一天会为你骄傲。”
兰亭怔怔看他一瞬,忽地起身,将一旁的扫帚挥开,拉着他便往外走。
“阿芝要带我去哪?”
“回正房,你说得对,何必要怀疑自己。”
她有些冲动地拉着他往外走,李霈无奈又好笑地拉住她,将人往怀里一带。
“你眼下带我回去,无异于火上浇油,莫姨一时半会儿接受不了,也不能这么刺激她。”
兰亭瞪他,“你走不走?”
李霈着实可耻地动了心,但还是哄道:“你先回去,我待会儿来找你。”
兰亭索性甩开他的手,往屋内走去。
“那我今夜便不走了。”
她来前便梳洗过了,只等着李霈将床榻收拾干净便上了床,这屋子从前邱盛一个人住,床榻不大,李霈只能抱着她睡。
烛火吹灭,这人的手又不老实起来。
兰亭将他自小衣里伸进去的手抓出来,“你还睡不睡了?你若不睡,就去外头站着守夜。”
李霈将她搂了搂,委屈道:“还没好么?”
他们自白头岛刚回来不久,兰亭就给他下了通牒,说身下还未恢复好,不许他碰她。
李霈知道他那夜要得狠,乖乖应下。
如此便被兰亭压着数日不曾乱动,今夜好不容易有了机会,他才刚食髓知味,自然心痒难耐。
兰亭其实早就好了,只是莫姨还在,她不想在她面前丢脸。见李霈如此也有些心软,于是道:“再过两日,等莫姨走了......”
她也不是没尝到个中滋味,况且,她还要在上头试试呢。
李霈得到了保证,自然心满意足,将她吻了又吻,才恋恋不舍地松开。兰亭早就困极,没过多久就沉沉睡去。
一夜无梦,第二日李霈起身,轻手轻脚地下了床穿衣,到主院中将日面叫了过去。
转身便遇到站在廊庑下的莫愁。
肃着一张脸的妇人不知站了多久,李霈微笑,不卑不亢地站在原地,冲她打了个招呼。
“莫姨。”
莫愁道:“昨日三娘子宿在你那里?”
“是。”
“你们到了哪一步?”她有些颤抖。
“这是阿芝的私事,她若想说,自会告诉您。在这之前,我想先带您去个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