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77 章(2/2)
负责侦察的士兵一直未归,海面上的能见度越来越低,李霈却能清晰地辨认出方向,一字一句地指挥着掌舵手前行。
“东十,南九。”
“东五,北三。”
船已经进入迷雾之中,容源担忧道:“这倭寇还未曾出现,这消息是否......”
李霈却露出刚愎自用的神色,“孙将军,我在水上行走多年,这感觉不会出错。”
云渠也道:“苻老大的确有这个本事,容将军不如信他一回。”
容源叹了口气,命令自己的舵手:“全速前进!”
李霈船上的掌舵手已经不服至极,想要偷偷偏航,才刚刚上手,银白冷光一闪,刀已经架到了脖子上。
李霈冷笑,一字一顿道:“给我转回去。”
那掌舵手颤巍巍地又将航向依言转回。
如此在迷雾中行了许久,仍旧如无头苍蝇,众士兵都面色沉重,日头迟迟不升,阴沉沉的海面如同未知的牢笼,还不知有多少危机潜伏其中。
浓雾终于减淡之时,侦察兵的身影却突然出现在众人眼中。
“快看!”一旁的云渠忽然叫道。
那人乘着的小舟往战船靠拢,挥舞着战旗禀报消息。
“前方有敌船两艘,约莫二十人。”云渠激动道。
容源终于露出欣慰之色,李霈却神色平静。
“弓箭手准备。”
浓雾散去,那岛屿之侧,一艘敌船果然出现在海面上,吉川信的家徽令李霈瞳孔一缩,浑身血脉偾张。他努力压制心头的战意,冲着容源道:
“兵分三路,容将军,你从后面包抄。”
他是指挥,容源当然说不了不字,等到三艘船分头向小岛之侧围去,那倭寇的船只像是终于接到了消息,当即向他们放箭。
船上的士兵都将盾牌堆在身前,一面挥刀避开箭雨。
本该出现在船后的容源却迟迟不曾出现,直到侦察兵再次靠近,才听到云渠的大喊。
“当家的,不好,他们还藏了一艘船在岛后。”
容源应当是被拖住了,李霈无心拖延,将船全力开到岛屿附近,准备带人突袭船上,直接交手。
“长枪手、藤牌手就位。”
“在!”
“随我上船。”
几队人马以前后分明的阵型从船上倾泻而出,交错间隙,那倭寇们纷纷抵挡不及,李霈带人直捣黄龙,掀翻不少倭寇落入水中。
有些躲避不及,跳水逃生,又被船上弓箭手射落,海面很快泛起一阵血红。
有的见逃生无望,干脆抽刀插入腹中。
云渠诧异,踢了一脚那望天自尽的倭寇,“这是在做什么?”
李霈一刀砍向一个垂死挣扎的倭寇,“切腹。”
这一处的主力军几乎全部阵亡,蓥坪寨的将士们斗志高昂,李霈向容源处赶去,却看到那艘敌船正匆匆逃离。
容源终于赶了回来,神色激动,“他们逃了,苻将军,咱们赢了!”
*
龙平所的节度使官署中,邓鹤正努力做出和蔼的模样,朝着李霈道:“苻将军,你和容源抗倭有功,朝廷肯定会大加赞赏,都说穷寇莫追,又何必非要军中戒严,倾巢出动呢?”
李霈面色淡然,目光冷静,“邓大人,我只是给出了我的判断,倭寇逃窜绝非认输,只是因着天气不对,才放弃了此处战场,他们一定会卷土重来。”
“信与不信,全在您一念之间。”
邓鹤有些不耐烦他如此笃定从容的模样,开口时已经没了笑脸。
“苻将军初来乍到,怕是不知晓军中的规矩,宁海军三年前便吃够了教训,不能再轻易出战,应以防御为先。若是出了事,你来担责还是我来担责?”
李霈道:“若是不出兵,倭寇来袭,损失更加惨重。”
邓鹤脸色难看起来,忍无可忍道:“金盆洗手上了岸,就做起了一步登天的梦,杀了几个倭寇还不知足,还要宁海军陪着你闹腾?”
“末将并非此意。”李霈拱手。
“出去!此事不必再议。”
李霈推门而出,便看到孙栎负手在不远处,见他来了,转身道:“邓大人如何说?”
李霈摇了摇头。
孙栎叹气,“早就同你说过了,邓大人一向保守,必不会相信你。”
李霈突地道:“那孙将军您呢?”
孙栎一愣,沉吟片刻,才将他拉到一旁。“我不是不愿意相信你,只是军中如今我说了不算,若轻易出兵,莫说邓鹤,段纶就能第一个来找麻烦。”
“不过,若你真的笃定那倭寇会卷土重来......”
“将军请讲。”李霈神色渴求。
孙栎背过身去,“我只知晓,船坞大门夜里三更会敞开,届时丢了什么少了什么,我一概不知。”
他已经仁至义尽。
李霈果然露出感激不尽的神色,冲他深深一礼。
“多谢。”
*
三更天,不眠夜。
龙平所的船坞处,停泊战船的码头被人悄悄打开了大门,开门的人办完了事便匆匆离去,径自摸到了一处官署中。
第二日一早,军中议论纷纷,议事堂外嘈杂一片。
孙栎带着容源走向堂内,容源皱眉,随手抓了个士兵询问。
“怎么了,军中有事发生?”
那士兵一愣,支支吾吾半天才道:“苻将军他...节度使说......”
容源不耐,将他抓得更紧,“到底怎么了?!”
那议事堂的门却被推开,云渠乐道:“孙将军来了,快请。”
孙栎的脸色终于出现了微妙的变化,走进堂内,却见李霈仍旧官服整齐地站在一排排将士之中,据理力争:
“大人,这倭寇若真是用了虚晃一枪的计策,军中还不加以严防,必然会出事。”
邓鹤沉着脸坐在主位上,看着一旁的晁年正皱眉思索着什么,心中怒意更甚,他昨日便告诉这小子不许出兵,谁知道他竟连夜将晁年请动,专门召集了军中所有将领前来议事。
段纶适时接话,冷笑一声,“听闻昨日船坞大敞,咱们这位金盆洗手的苻将军莫不是准备重操旧业,直接将战船窃走?”
李霈目光一动,不动声色地划过他阴翳的脸,又落到皱眉的孙栎身上。随即苦笑一声:
“段都尉莫要冤枉我,我如何敢违逆节度使的命令私自出兵?”
邓鹤闻言怒喝一声:
“既然不敢,那又是谁给你的胆量非要追击倭寇?”
门外却突然传出一道低沉的声音。
“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