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泉(2/2)
屋子里收拾得干干净净,与在家里无异,谢蕴坐了下来。
等了片刻,谢昭宁跑了回来,说道:“谢蕴,我们晚上吃烤肉,好不好?”
她逛了一圈庄子,夏日里到了,蔬菜们都长得十分好,还有就是圈养的猪羊,长得更加好。
婢女们洗了果子,送了上来。
谢昭宁拿起一颗红红的果子放在手中把玩,换来换去,晃得谢蕴眼睛都花了,“你瞅瞅你,说什么养女,这么迫不及待地吃肉了,没良心。”
“我心里有她呢,等她下葬,我就不吃了。”谢昭宁想好了,先吃一回再说。
谢蕴瞪她:“你不如等她下葬后再吃。”
“可是那里好多肉,都是会跑的肉。”谢昭宁叹气。
谢蕴发笑,“你怎么又惦记着肉了。”
“那么多肉在你眼前跑,你就不想吃?”谢昭宁翻了白眼,索性不想了,越想就越想吃,“我去洗澡,你要换药吗?我替你换药。”
谢蕴不理她,道:“我带了换药的婢女过来。”
让她换药?
指不定药没换成,她先哭一通,再咬一回,没完没了。
谢蕴有自知之明,不让谢昭宁碰,打发她去洗澡,说:“明日带你去见见顾漾明,别闹了。”
谢昭宁听话,她说什么就是什么,自己转身就去洗澡了。走了两步,又回头看她:“你要洗吗?”
“不洗。”谢蕴瞥她一眼,“快去,等你回来开饭。”
谢昭宁这才三步一回头地走开了。
谢蕴歪靠着,怔怔出神,夜色寂寥,夏蝉叫个没完,到底多了些趣味。
开饭后,谢蕴不怎么想吃,吃了半碗就放下了,谢昭宁擡头看她:“热了,不想吃?”
“葡萄吃饱了。”
谢昭宁这才放心,自己匆匆扒了碗里的饭,吩咐人撤下去。
谢蕴不想走动了,累得慌,靠着养神,谢昭宁在屋里走来走去,人影晃动,谢蕴没理她。
坐了片刻后,她唤来婢女洗漱。
庄子里寂静,天色一黑,各自安寝,没人走动了。白日里马车颠簸半日,谢蕴几乎是上榻就睡着了。
清晨一早,她起来的时候,身侧没人了,她好奇,唤了婢女近前来询问。
“小娘子去晨练了,说是去走走。”
谢蕴说:“多半又是走到猪羊圈里去了。”
惦记着庄子里的肉。
谢蕴自己起身了,婢女换药,出了身汗,擦洗干净,换了一身素色的衣裳。
等她停了下来,谢昭宁才屁颠屁颠地回来,手中提着一个竹篮,竹篮里不时传来呀呀的声音。
谢蕴纳闷,只见少女蹲在地上,将竹篮里的‘呀呀’的东西提了出来。
两只黄色的小鸭子,刚出蛋壳没多久,落地后瑟瑟发抖,不知所措。
谢蕴好笑道:“你捉鸭子做什么?”
“养鸭子啊,养大了就宰了吃,还能陪你玩儿。”谢昭宁兴致勃勃,“鸭子长大了,我就不吃素了。”
谢蕴:“……”
“那你天天给它们吃,不出半月就能宰了吃。”
“那我不管,这只红烧、这只炖汤。”谢昭宁点了点两只鸭子的脑袋,煞有其事地叮嘱它们:“多吃些,快快长大。”
谢蕴扶额,对她的孩子气不知该说什么才好。
两人吃过早膳,一起上了马车,去庄子里走走,转了一圈后,来到一户人家,推开门,里面赫然摆着灵堂。
秦思安坐在门槛上,太阳晒着,也不知道热。
“秦思安。”谢蕴低喊了一句。
门槛上的人擡起头,一只完好的眼睛眯了起来,逆着光,定定地看了会儿,认出来人后,有一瞬的死寂。
“是你们啊。”
一句话,有气无力。
谢昭宁三步并两步走上前,越过她,直入灵堂,谢蕴走到她的跟前,蹲下来,平望她的眼睛,“秦思安,好好活着,总有一日,会过去的。”
“谢蕴,恭喜你了。”秦思安僵硬地扯了扯唇角,“秦思安死了,你要好好在活下去,朝堂上,别让我失望。”
谢蕴没有回答,静静地看着她,秦思安的做法,确实在她的意料之外。只有顾漾明深知她的性子,将她一道拉入了地狱。
若没有谢昭宁,谢蕴也不知道,顾漾明会怎么算计她。顾漾明一招,就让整个朝堂动荡不安。
她相信,在这次动荡中,顾漾明必然留了后计。
谢蕴跟着坐了下来,同秦思安一道坐着,此刻没有隔墙之耳,她大胆地问:“若谢昭宁做了皇帝,你愿意辅助她吗?”
“她懂吗?她什么都不懂。”秦思安嗤笑,“不是我贬低她,她做生意,确实是好手,对于政事,可是一窍不通。”
谢蕴擡首,望着烈日,沉默不言。
谢昭宁啊,你听听,秦思安看不起你。
谢蕴点头,与秦思安说道:“我也觉得她不是这块料,我打算让她做个生意人,毕竟我这么败家,总得有人来养着我,你说是不是?”
秦思安:“……”
她不可置信地看着谢蕴:“你这么坑一个孩子,合适吗?”
“都十八岁了,还算什么孩子,不算孩子了。那是她愿意跟我过日子的,顾漾明给的铺子,换成钱,都给我了,挺好的呀。”谢蕴认认真真地将谢昭宁上下夸赞一遍,“她很好的,很聪明,没什么坏心思,赚了钱就给我,她是心甘情愿的。”
“你个祸害!”秦思安忍不住骂了一句,骂完后又生气,“你是来炫耀的吗?”
“我炫耀什么?炫耀我一身鞭伤,睡觉都不舒服,还是炫耀我费尽心思将你们两个活人一具尸体捞出京城?”谢蕴冷笑,“我只炫耀她听话而已,你也找一个听话的,你将金镶玉拉入瓮中,关我什么事?”
“谢蕴,你的话好像变多了,你以前虽说刻薄,可话不多。”秦思安刮目相看,“你是掉进恋爱的坑里了,小心引火上身。”
“你这是羡慕、嫉妒我。”谢蕴嗤笑。
秦思安不理她了,谢蕴的话,气死人。
门内的谢昭宁规规矩矩地上了香,擡头一看,顾春和跪在角落里,她心里惊讶,顾春和先开口:“我被秦思安掳来的,我们是一条船上的蚂蚱了。”
顾家怕前怕后,不敢接顾漾明的尸体,灵堂在驿摆了一天一夜,顾家没有人敢过去。顾春和同样,只她怕的不是自己死,而是会牵连整个顾家。
大族子女,不为自己身死,而是害怕整个家族,成百上千的性命。
谢昭宁颔首,“我也来了,我们同在一条船上了。”χZ
庄子里的日天更大,没过一会儿,谢蕴扛不住烈日,起身回来了,秦思安没有动。金镶玉走了出来,拉着她就走;“晒得那么黑,你是想和隔壁家大黑比一比吗?”
谢蕴好奇:“大黑是不是一条通体漆黑的狗?”
金镶玉意外:“您见过。”
“没有。”谢蕴意味悠长地看了秦思安一眼,唇角带着笑。
秦思安咬牙:“你想骂我是狗?”
“是吗?”谢蕴故作诧异,“我可以没有说,是你自己说的。”
秦思安气个仰倒,谢蕴迈步进入灵堂了,秦思安咬咬牙,金镶玉憋着笑。
谢蕴拜祭一番,没有留下,提前走了,嘱咐谢昭宁早些回去。
谢昭宁询问下葬的日子,后日就葬了,庄子里冰块不多,尸骨腐烂,对亡者多有不敬。
院子里静悄悄的,秦思安待了片刻,金镶玉就扶着她去休息了。
灵堂内只有两人,谢昭宁问顾春和:“你姑母是什么样的人?”
“我也不清楚了,都过去十八年了,若非陛下令我去捉拿逆党,都快忘了她的模样。”顾春和面上毫无气色,低头看着自己的手,好像看到了姑母的血。
谢昭宁说:“她的错,唯有一桩。”
顾春和浑身一颤:“什么?”
“喜欢长公主。长公主也喜欢她。”谢昭宁没有隐瞒,她想让顾春和看清今上的真实面容。
顾春和哑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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日落西边,夕阳的光打在了葡萄架上,谢蕴一袭白衣坐在了葡萄架下,难得拿起针线绣着鸳鸯。
绣了两针后,她又拆了。
反反复复拆了三五回,绣面上都是针孔,什么花案都没有。
随后,她丢在了石桌上。
谢昭宁提着一篮子吃食回来了,放在桌上,扭头看到了绣面,嘴角抽了抽,没忍住,说道:“你怎么想起来绣这个了?”
“给自己找些事情做。”谢蕴面色冷冷。
谢昭宁大笑,伏在谢蕴的肩膀上。听着她的笑声,谢蕴感觉羞涩,道:“你也不会绣。”
谢昭宁笑得直不起腰:“对哦,我也不会绣,但我自小当做男子长大的呀,你见过哪家男儿学女红的。你可不一样的,你竟然也不会。”
谢蕴被她笑得浑身不自在,“我还想着给你绣个香囊,既然这样,那就不绣了。”
让你笑,悔去吧。
谢昭宁不笑了,脸色红扑扑,认真地看着她:“我又不是那俗人,要这些做什么呢,对眼睛也不好,有时间不如好好休息,养养精神也是挺好的。”
“家里又不是没有绣娘,何必自己动手,你平日里又不是懒怠的人,休息便是。”
谢蕴想了想,“那你给我绣一个。”
谢昭宁炸毛:“谢蕴,你先生没教你,己所不欲勿施于人的道理吗?”
谢蕴凝眸:“你又和我讲道理?”
谢昭宁:“……”
站在自己面前的百官之首,究竟是满腹诗书的文臣还是扛着刀剑惯来不讲理的武将?
谢昭宁叹气,“我给你绣一个,绣一个鸡扫地。”
“鸡扫地是什么?”谢蕴罕见地不解,绣凤凰绣牡丹,鸡扫地是什么名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