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哭了(1/2)
别哭了
午后春光烂漫,透过窗,落在纸上,落在凭窗而立的人身上。
雕花窗边,许翎没有说话,他迎着光线擡眼倒回首行重读了一遍,又翻到背面去寻找可有字迹,仿佛不确定这信中内容就此写完了。
“怎么样?”
花鸩巴巴地看着许翎:“小五姐可说自己去哪里了?”
纸上光线闪动,许翎突然把信纸握成一团,猛地锤向窗框。
花鸩吓得噤了声,脸上好奇也收敛了起来。
房间一时静默,尘埃粒子不安浮动。
片刻后,许翎重新展开信纸,小心对折了收入怀中,再擡脸已经面色如常。他问:“段不厌他们把秦桑海带去哪里了?”
花鸩喏喏道:“应该在府里的暗室。”
许翎点点头,推门离开。
不一会儿,花鸩与段不明段不厌一起站在暗室外,听着里头的飘忽凄厉的惨叫。
“也不知道小五姐给主子留了什么话……”
花鸩自言自语道。
段不厌听了却现出满目得意:“要是你真心实意地对一个人,那人走时却一句话也没提起你,你会不会生气。”
“当真?我还以为她对主子……”
段不明话说一半儿,看了眼暗门又转口评道:“她是有气人的本事的。”
花鸩不解:“不写给主子,那为什么要让主子亲启?”
“她怕主子杀了她身边那个蠢丫头,为了让主子放人求了好多。”
段不厌讥讽道:“要我说,主子要是真想找她回来,拿她的丫头吊在城楼上说不定会更快些。”
花鸩:“……”
虽然他也觉得,主子如果这么做,小五姐一定会出现,但是……他道:“这样小五姐就算回来了也一定会生气的吧,说不定还要再走。”
段不厌嘲笑:“要么回来了就即刻关起来,当个玩意养着;要么就不要把她找回来,由得她在外面自生自灭。总之叛逃过一次的人,再不能当咱们的同伙。”
花鸩撇撇嘴,本想反驳说“到底如何还是主子说了算”,但突然发觉一个奇怪的地方,便暂时压下了想法转而问道:“你怎么知道小五姐信的内容?”
段不厌身影一滞,装模作样地揉了揉膝盖,“主子怎么还不出来,我这腿可不经久站。”
段不明不慎聪明地看着段不厌:“你之前不是和我说已经基本没事了吗?”
段不厌擡头看向窗外春光:“许是前几日下雨发潮……”
花鸩对段不厌这拙劣的演技一阵无语,但是再追问下去,对方也只是用一句“猜的”来搪塞他。
二人拉扯了阵子,不知不觉间,暗室里的声音停了。
沙沙的开门声响起。
许翎裹着一身血腥气从里头出来,手中多了一份按过印的供词。
屋内几人人一起围上前,花鸩探头到密室看了一眼,只瞧见原先还张牙舞爪的秦太尉此时面色灰败不堪,整个人像放了气的鱼鳔一般瘪了下去,也不知主子到底对他做了什么。
许翎摸出帕子,张开手指一根根擦过,“吊着他的命,别让他死了。”
说罢丢下帕子走了出去。
三日后,昭告天下的文书下来了。
诏书中改国号为许、年号天合,仍然定都京城,除了常规的大赦天下和按功封赏,还额外痛述了秦桑海多年来靠战敛财的罪行,以及晏舟行为了充盈国库而对秦桑海所行的纵容。
现在秦桑海已经认罪伏法,诏书中表示,为了不再发起战争以致生灵涂炭,只要晏舟行和曲恪能主动回到京城认罪伏法,新帝可以网开一面放他们二人一条生路,也号令随晏舟行逃离京城的朝臣们回来效忠新帝。
诏书誊黄遍贴街巷,不过十日就传遍了大江南北。
百姓们无所谓是谁当权,眼见晏舟行大势已去,便转头支持起许翎。
尤其是江南地界的百姓,为了不再打仗,支持晏舟行与曲恪主动投降的言论甚嚣尘上。
然而晏舟行与曲恪盘踞在江南有一方势力,不甘心战而降,二人合计之下,也写了洋洋洒洒一篇檄文,声讨许翎非我族类其心必异,骂他为臣不忠、杀师弑母、诬害天子、行窃国之罪,实乃神人共嫉天地不容。
靠着对许翎的贬损,晏舟行赢回了一些民心,民间对许翎的身世争论也沸沸扬扬,一时间成了两厢僵持不下的局面。
此刻,裕安镖局中,久未露面的危亦安坐在案前,一掌将檄文拍在桌面上,“杀师弑母,简直荒唐!曲崇欢这个不知好歹的,得亏你们少时还算一起同过窗的朋友,他倒是会戳你的痛处!”
许翎漫不经心道:“越是曾经亲近过,越知道往哪里打最致命,这是自然的。”
亲近过?
危亦安偏头看他,目光带着深意,“我听你这倒是像话里有话。
“我只是去了一趟北庭,又下了一回江南,帮你散了些消息出去,怎么再回来时,小五妹妹那么个大活人就不见了,当真不要我找她?”
“你暗中也没少找,可人呢?”
许翎目光沉沉,“天下之大,她若着意躲着,跑断了腿去寻也是白费力气。”
就如同前日在雨霖舍发现的那只貍奴一般,若不是他一时念起,要去江稚梧所住的西苑走走,又怎会知道她将这貍奴不声不响地藏着养了这么久。
是他从前将她想错了,以为她只能依附自己而活,却不知道她展露给他的柔顺其实是真假参半。
危亦安纠结着找人这茬,继续道:“方法是笨了些,但也是唯一的法子了,否则你还有什么对策?”
对策?
许翎捡起案台上的檄文。
若是要不择手段地达成一个目的,他有千百种方法。
但对江稚梧,他不想用强求的。
或许是太久没有想要取悦一个人过了,此刻的图谋才会让他如此新鲜而雀跃。
许翎自傲地想着,嗓音缓缓道:“她会回来的。”
——
半月后,大赦天下的名单终于拟定下来。在一片对新皇宽厚的感念声中,却有一脉人家的日子不好过。
秦桑海犯下恶逆不义不赦之罪,锒铛入狱。
就如一夜间变了天一般,许翎以雷霆之势将秦桑海及其党羽抓入狱中,又为曾经的左丞相江谷将挪用饷银,强买良田的案子平反。
一年前还板上钉钉的案子此刻被推翻重启,引起朝野一片哗然,有人说秦桑海作恶多端晏舟行却视而不见,多亏许翎圣明才能为江家洗冤,也有人说是许翎借秦桑海做文章,要趁机诟病晏舟行,许翎自己三分污秽,并没有看起来那般一片赤诚。
在一片议论纷纷中,许翎不仅撤除了曾经对江家的所有惩处,还收敛了江氏夫妇被弃于乱葬岗的遗骸,并以感念恩师为由,在金光寺内专门给二人供奉了牌位。
局外人把这些作为谈资排遣寂寞,局内人看到的却是许翎想要邀买文臣人心的意思,惹得前朝t旧臣人心浮动,起了跟随许翎的心思。
且许翎登基后,没有着急翻建都城、改制设典,而是下令回北庭,要亲自将曾经的王太妃、如今的太后请到京城颐养天年。
两个动作之下,檄文中对他诟病最深的杀师弑母的声势则弱了许多,再而衰再而竭也不过是时间问题。
其实如果可以,许翎不想如此麻烦,只是他还是打得太着急了,早前月氏为了在江南拖住曲恪元气大伤,只好留些喘息的时间等双方都各自修整一阵子,也让这些言论发酵一阵子,届时他便可以与月氏前后联手,将晏舟行与曲恪一起收入囊中。
翻着月氏王送来的书信,许翎眼眸低垂,知道朝堂上的所有谋划都在有条不紊地进行着。
只是,这有条不紊之余除了唯一的一个例外。
他垂着眼睫,翻看这些日子以来在册的入京人员名册。
江不算大姓,会往来进城的女子更少,他比翻阅文书更加仔细地看着这些整理出的江氏名册,却唯独找不到江稚梧的名字。
他为江家翻了案,报了仇,昭告了天下,甚至还找回了江氏夫妻的骨灰供奉,可为何,江稚梧还是没有出现。
刘管事送上一碗枸杞桂圆汤,提醒许翎明日要回北庭了,早些休息。
许翎看着橘红滚圆的一碗汤,伸手将册子扔到一旁,道:“在北庭期间,这入京名册也要着人日日快马送来。”
刘管事恭谨应下,又道:“今儿老奴去了一趟雨霖舍收拾东西,妙槿找到老奴说既然江家已经无罪了,她想回江宅去住。”
“随她。”
许翎本无所谓妙槿的去处,然而转念想到江稚梧在信中如此恳切地央求他不要伤害她,眸色一沉,改口道:“不。不能放她走。让段不明在雨霖舍把人看好了,不许放出去半步。”
“可是……”
刘管事欲言又止。
“可是什么?”
许翎追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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