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甘心(2/2)
海棠树无端掉下好大一根枝丫,砸得簌簌乱响。
江稚梧眉心一跳,知道是许翎在表达不悦,她高喊:“古喜!”
在马厩停马的古喜快步跑过来,“江姑娘你叫我。”
“把你家老爷带回屋里,让厨房做了醒酒汤给他喝下去。”
古喜乐见陆蝉与江稚梧亲密,摊开手推脱道:“江姑娘可否再等一会儿,我这手可正脏着,容我去洗个手。”
“现在就把陆蝉带走,否则我就把他放在地上了。”
江稚梧声音又急又快。
古喜听出她是认真的,这才把人接走。
江稚梧连忙跑到海棠树下,弯腰查看那无端坠落的枝干。
墨色枝干比她小腿还要粗,切面平滑,一看就不可能是自己掉下来的。
许翎从树后绕了出来,居高临下地俯视她,“你喜欢那样的男人?”
江稚梧听的出他的轻蔑。
江稚梧沉默着抱起海棠枝子,塞进许翎怀里,闷声道:“走的时候一并带走。”
赤红的花朵在许翎玄色衣袍上格外绚丽。
“谁说我要走?”他扯唇一笑,对她的多番驱逐显然不悦,压低了声音胁迫道:“除非你跟我一起走。”
“我不跟你走。”
江稚梧又重复了一遍早前说过的话。
接连地拒绝让人窝火,许翎没有了耐心,扛起江稚梧的腰,要把人直接带走。
“许鹤沉你要t做什么。”
江稚梧趴在许翎身上,真的着急了,“毁了我的生活是会让你特别开心吗?”
“不是。”
许翎否认得干脆。
古喜在屋里喊:“江姑娘,老爷说要找你说话,小的拉不住他了,姑娘要不进来看一眼吧。”
“小五……”
陆蝉的声音隐隐传来。
江稚梧慌张捶打起许翎的脊背,声音愠怒而委屈,“放我下来,你放我下来。”
她用了浑身的力气,打得人脊背咚咚闷响,疼倒是算不上,就是震得许翎心脏发麻,一股无名的业火在心里窜腾。
他停下脚步,嗓音郁结:“你就非要和那样的人在一起?”
许翎不明白,甚至都不屑拿陆蝉自较,他几乎咬着牙道:“他有什么好?”
江稚梧挣扎双腿,“你先放我下来,我再告诉你。”
许翎犹豫了一息,还是如言照做。
江稚梧没料到许翎真的会放下她,身子微微趔趄,许翎再伸手去扶她,她下意识躲开,扶着海棠树干站稳后一面低头整理裙衫一面道:“至少他做事前都会问我愿不愿意。”
许翎没想到会是这样的缘由,这有何难吗,值得她这般喜欢?
他几乎立刻道:“那今后我也可以。”
江稚梧颦起一双秀眉,不解他为何会如此说。
她记忆中的许翎做任何事都不会过问自己的意思。
她把他方才所言当做一种情急下的糊弄,瞬间更确定了他还是那个为达目的不择手段的人,转过身道:“许鹤沉,你做你的皇帝,我成我的亲,你不要在我身上浪费时间了,我杀了你弟弟,若是你一回到北庭我就消失,恐怕对你的圣誉也不好。”
说罢头也不回地走了。
昏暗夕阳流动在她衣袂,金线与红缎熠熠生辉,靡丽颜色落在许翎眼中却只有决然狠心。
他抱着花枝要追上去,下一刻看见那个酒醉醺醺的男人出现在廊下。
面前少女瞬间紧张到绊脚,一个踉跄后还是朝那男人走去。
许翎心头一阵莫名的滞涩,眼神转冷,又站回树后。
他听见那男人道:
“小五,你来,我有话要对你说,我怕现在不说,醒来就忘记了。”
江稚梧耐心回应他:“你先喝点醒酒汤,也容我换身衣裳,然后我就去找你。”
那男人没有声音,想来应当是点头同意了,随后又腻味道:“你的脸好红,我真想今晚就与你成亲。”
江稚梧细声:“吉日都是算好的,不能乱改,再说囍帖也发出去了……”
一字一句如针尖刺在许翎心上,让他不想再听了。
而那男人还在喋喋不休道:“小五你知道吗,我最喜欢你认真对待我每一句话,我也一定会如此待你……”
江稚梧与他对话的声音柔软而随性:“酒后的话,我可不敢信你。”
温风习习,把傍晚最后一缕春光送到院子里。
许翎眉头紧锁,浓长睫毛半遮,一丝暖意也照不进去。
他从未听过江稚梧这样轻松地说话。
她用他给她的名字,与别的男人谈情说爱。
而他竟然躲在树后听着这荒唐的一切。
密密麻麻的醋意混着气恼冲击他的理智。
许翎把怀中树枝折断。
清脆断裂声没有再引起谁的紧张。
许翎转出头,看见院子空荡荡,那二人已经回到屋里。
夕阳的最后一丝余晖也落了。
昏暗中,许翎垂眸冷笑。
他其实清楚,如果江稚梧不愿意,没有人能强迫她,哪怕是自己都不行,何况那个看着就羸弱的男人。
他喉头滚动,无声吞下满腔浊气,却还是梗涩得难受。
所以,那人问了她是否愿意。
而她是愿意的。
天上无星,也无月亮,浓密夜色里,屋内亮起一盏暖灯,窗上投出两个相对而坐的人影。
许翎不知道应该怎么形容这种感觉,他只知道自己此刻恨不得立刻冲击去杀了那个男人,又怕如此做了会把江稚梧彻底推离自己。
他突然变得优柔寡断起来。
这让许翎莫名焦躁。
他不想再看下去,又不甘心就这么走了,瞥见墙头的空酒坛,飞身上去拿起。
这次瞄准的是那扇窗。
即使是孩童时,他也不曾做过这种事。
惊慌破碎声中,许翎沉着脸,带着海棠枝越下墙,头也不回的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