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痛快(2/2)
许翎阴着脸披衣下床,从柜中拿出一个小木匣,在一豆烛火前打开。
一应细碎物件在光线下显出轮廓。还没雕琢完的竹鹤,经心绣制的汗帕,一副小画。都是他从雨霖舍带出来的,都是江稚梧的东西。
修长的手探入匣子,拿起那个曾经被他拒绝的帕子寸寸看过,目光幽深。
他可以笃定她心里是有他的。
至少曾经有过。
如今找到了人,是否还像以前一样相处就好了?
不知过了多久,许翎终于合上匣子,回到床榻前伸手在枕下摸索了会儿,随后避开宫人隐入雨幕中。
是春末的雨,所以雨点细密,也是夏初的雨,所以雷声滚滚,许翎一身黑衣在水珠与水珠的缝隙穿行,再到这处小宅院时从发丝到鞋尖儿都是干净清爽的。
暖融融的一扇窗透着光,在无边夜色里格外惹眼。
江稚梧以冷茶泼墨,已经写了密密麻麻半页生宣的字。
有诗句有经文,还有大大小小的墨团——每回走神写下许翎的名字,她都会以墨团点掉。
窗扇咯哒响了一声,混在雨声里不太明显。
江稚梧当是风吹得窗扇作响,没有擡头去瞧。
烛火闪动一瞬,她下意识擡手去挡风,恰好此时一道声音在她面前响起:“深更半夜不睡觉,帮你未婚相公消耗卖不掉的纸墨吗?”
江稚梧几乎吓得七魂六魄全飞,下意识抄起砚台看也不看的往前砸去。
许翎出手在空中划出一道平稳弧线,砚台中滴墨未洒。
江稚梧这才看清来的是许翎,执笔的手暗暗收紧。
许翎把砚台放回她案头,“这些日子不见,你出手自保的本事倒是越来越干脆。”
江稚梧不理会他明里暗里对陆蝉的贬损,揭盖起墨痕混乱的宣纸,“来做什么?”
许翎一擡手,玄黑袍角跟着轻动,案台上又多出个物件儿,“送给你的东西,随你如何处置,但不要还给我。”
江稚梧低头一看,是黑玉戒。
“无功不受禄,我不要。”
许是这些时日里拒绝陆蝉得顺嘴了,她觉得对许翎说不也不似以前那么难开口。
料到了她会这么说,许翎面色还算平静,他一步步走到案台前,拿起戒指,缓步绕过案台,与她足尖儿对足尖儿的站着。
江稚梧不知道他要做什么,强作镇静道:“你若再过来,我就叫人了。”
许翎顺势更近一步,把她逼到了墙角,眼神里写着对她威胁的不屑。
江稚梧紧咬下唇,脊背在墙上贴得直直的。
“看着我。”
男人俯身,声音擦过她耳畔,主动相邀。
那声音如有魔力,让江稚梧颤着睫毛擡起眼帘,点漆的眸子怔怔望着那张眉目英俊的脸,不说话了。
白日里心慌意乱,根本没能好好看上他一眼,这会儿的距离下,她才注意到,许翎眉骨处有一个刀口,虽说已经愈合了,但还是留有一个指节大小的淡疤。
是在战场上留下来的吗?这些天他是怎么一步步走上那个高位的,她好像都清楚,又好像对其中细节一无所知。
江稚梧胡思乱想着,突然感觉到自己肩头的碎发被对方拨开,丝线一样冰冷的物件儿贴着她的颈侧穿过,惹得她不自主地战栗。
就这么一瞬间,她听到许翎似乎笑了一下。
接连的感官刺激让江稚梧心乱如麻,然而这还没算完,她觉得许翎收手时指腹有意无意蹭到她的肩窝,轻轻婆娑着、刻意流连了一会儿。
她紧紧抿着唇,双手无措地擡起,想把许翎推开。
谁知男人的气息骤近,胸膛主动倾倒在她双手的同时,在她颈窝留下一个不容拒绝的吻。
许翎起身,眼里写着明晃晃的占有。
江稚梧从他清浅的眸中看到了自己的映像,脸红的要滴血,而对方弯起的卧蚕线条书写着对她羞涩反应的满意。
她蓦然低下头,手上施加推拒的力道。
然而许翎纹丝不动。
这么说并不恰当,因为下一刻,面前那坚硬的胸膛将她挤压到了更逼仄角落里。
“江稚梧,你别想推开我。”
许翎俯捏住她的下巴强迫她对他对视,“我知道你不是真心想要嫁给他的。”
江稚梧像是被人戳中隐秘的心事,梗着脖子要别过头。
然而她怎么也拗不过他的力道。
她想起下午时,她说陆蝉不论做何事都会先问过她的想法,许翎还说,他也可以。
这就是他的可以吗?
下颚的暗痛激起她的逆反,“许鹤沉,你是不是现在都不明白,为什么我从泉山下来后,不愿意去找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