低温烟花(2/2)
“你俩又是去哪儿了?怎么碰到一起?又是怎么淋着雨了?”巫嘉三个连环拷问。
邓拙乐擡手,“我看还是先回别墅吧,两个小的都淋了雨,快去换衣服洗个澡。”
另一边,络薇急得来不及关车门,快步到络雅面前,心疼抚平她身上皱巴的衣物,任由对方趴在自己肩头诉说着委屈与后怕。
此情此景,只能恨自己做姐姐的失职。
好在今夜有惊无险,众人最后都安全地回到别墅。两位淋雨的小辈被去洗热水澡,换干净衣服。大人们则都坐在一楼的客厅,焦头烂额,试图捋清这混乱到离奇的一夜。
方络薇稍微平复心情,才有心情问今夜最神秘的两人——徐经纶和巫染是何遭遇。
徐经纶指尖夹着烟,简短解释了一番:“我就是下午闲的没事,在山里随便走走,本来天一黑就想着回来了,傍晚还下暴雨,又正好遇到染染,就一起找地方避雨。唉,别说是人,我俩的手机都被淋成砖头了。”他擡起短促的睫,众人注意到桌上的黑屏手机,他才轻叹,“算了,人没事就行了。”
巫染正从二楼下来,浴巾挂在脖颈上,正平静而困顿地擦拭一头半干的褐色长发,听着徐经纶的堂皇说辞,她将卫衣拉链提到最上方,下意识遮住锁骨处点点旖旎红痕。
还有点子心虚,人家正牌女友在跟前,自己刚刚偷了个新鲜的,可不得低调一点。
“还没问你们呢。”徐经纶状若无意地扫视面前邓拙乐和方络薇两人,显然想要把火给引到别处,“临到傍晚,还非要跑山上放烟花?怎么不把其他几位小的给带上?”
络薇回忆起方才烟花下的那一幕,不知为何,心虚地抿了唇,然而拙乐却轻咳一声替她解围:“也是,如果我把络雅也带上,保准就不会发生这遭意外了,怪我怪我。”
“拙乐哥,这还真怪不了你。”巫染选择在巫嘉身侧坐下,擡起明若灿星的杏眸,“应该怪我和哥哥,今天没招待好大家。”
巫嘉被她摁了摁膝盖,这才反应过来,现在是该说些体面话的时候:“真是怪我,我们家没有安排周到,才发生今天这样一出意外。还好大家都平平安安的,如果络雅真发生什么意外,我还怎么和你长辈交代啊,你是要被……伯父不得把我扒了一层皮!”
络雅闻言,仍然后怕地往姐姐怀里蜷着身子。巫染心想继兄真是低情商到没救了,会说话么他?就连柳妤都难掩嫌弃的眼神,最后还是巫染轻声问:“络雅姐最后幸好是得救了,姐姐可看到救命恩人的长相了吗?若是咱们这儿的工作人员那还好说,既不会把这件事情外传,也好给警方提供证据。”
“我……我看到了……”络雅想到那个凶神恶煞的短袖男人,一五一十地交代着,“他估计……不是这里的工作人员,中午在酒楼吃饭的时候,我,我不小心撞到他。”
“……他一个人对付劫匪两个,估计也是凶多吉少。”络薇轻叹一声,“这么看,这好心人还真是络雅的救命恩人了,等整件事情彻查清楚后,我们家一定登门道谢。”
络雅才不想说这些,她现在吓得够呛,胸衣被刀尖划破的恐慌还挥之不去,只怕下一秒就……她现在只想好好睡一觉。如此,方家姐妹俩向众人道了声晚安就上楼去了。
剩余的,邓拙乐明显心不在焉,失魂都写在脸上。邓拙园倒是从头到尾都清明的,只不过,对于哥哥的告白一事仍一无所知。他略带疑惑地向出谋划策的未婚妻问一嘴,却见对方无辜微笑,表示自己也不太清楚。
至此,谁都没兴致再在承德山庄久留,众人决定收拾行李,明天中午就返回京城。
尘埃落定,剩余的就是各自回房憩息。邓家两位先后上楼,巫嘉和柳妤倒是厉害,都这个点了,居然还在眉来眼去,想必回房会发t生些一什么——还真是年轻人火气大。
巫染不动声色地坐在那儿,至此她还是如同往日一样温和无害的,任谁也想不到,这低调的小家伙才是幕后推波助澜的主使。
她还真是唱一出好戏,并且常唱常新。
徐经纶似有默契,也漫不经心地倚着墙伫立着,直到最后一个离开客厅的巫嘉问:“你们俩还不去睡,干瞪着眼数星星呢?”
“怎么啦,哥哥要和我们一起数吗?”巫染笑得俏皮,童真地眨巴着那双大眼睛。
徐经纶道:“我和染染的手机都进水不能用了,临时让人买了两部新的送到别墅。助理还有十几分钟到,烦请染染稍等了。”
“这有什么好麻烦的?”兄恭妹友,她的拿手绝活,“还要谢谢哥哥带我躲雨。”
“嗐,我说么,难怪你俩电话一个赛一个打不通,我还以为山里信号差成这样。”巫嘉心大地感慨,推着柳妤上楼去,“月亮不睡,我们还要睡呢,你俩慢慢就等吧。”
月亮不睡你还睡,你是睡你的小宝贝。
巫染暗自腹诽,没忍住,轻笑了一声。
徐经纶和她估计是想到一处,也无奈地望着挚友那风流倜傥的背影,兀自摇着头。
不知不觉间,仅剩的两人视线再相撞。巫染心情异常爽快,也许是这戏唱得顺畅,她朝他咧嘴自得,“这就是你的好朋友。”朝他招手,等对方凑近一些,才咬着耳朵,“屌大无脑,到现在还想着满足裤档子。”
“唉,是啊。”徐经纶失笑,轻摁着眉心,“就你哥那样,我拿什么和你斗啊?”
玩笑过后,两人别开视线,再没话讲。
突兀的沉默,示意仍生疏有别的身份。
“喝点儿?”徐经纶率先点了下巴,“冰箱里没有填肚子的,但酒还是有的。”
“来点。”巫染含笑,“你看着拿。”
“行。那就按我口味,威士忌冰割。”
“身体倍儿好,淋雨受冻还喝冰的。”巫染啧啧称赞,“年轻人啊,Youth。”
“那你就纯饮?”徐经纶回头一问。
“别。”巫染嚷,“夏天就要喝冰!”
一手捏着两支经典威士忌杯,晶莹剔透的冰球已然脱模放进,往杯口处散着冷雾。
徐经纶倒入格兰纳里奇威士忌,橘金色酒液浸润冰块与杯璧的缝隙,暗灯下黄澄澄如琥珀,色彩美轮美奂,巧克力醇厚口感。
巫染小口喝,精神被酒精与沁凉缓释。
徐经纶含了一口冰酒液,缓缓地下咽,喉结伴随咕咚声滚动着。事后酒,他心想,虽然不是他的事后,但小家伙明显很惬意。
“……如你所愿,就能这么开心吗?”徐经纶不自觉问出口,又轻嗤着压住酒杯。
“……算了,当我没说。”
他确实已经是个输家,没什么资格在她面前叫板,当然,他没法儿再对她下狠手也是原因之一:想到几刻钟之前,她用被酒液舔舐的嘴唇含住他的下颚,又想到她残酷地对他说“有缘再见”,之后两人一路回去再也无话,徐经纶惆怅,不得不去借酒消愁。
“你不完全输。”巫染却仿佛能够洞察他的内心,“起码拙乐还是没能赢过你。”她往楼上看一眼,“你瞧瞧他那个失魂落魄的样儿,失一回恋还搞得和林黛玉似的。”
“唉,我也失恋,染染要不可怜……”
巫染从他掌心抽出手:“好好说话。”
楼上随时来人,徐经纶当然懂得分寸,“不过,你看起来并不意外拙乐的巧思。”
“狗屁的巧思。”不留情面的批贬,“没定性的东西,以为我不知道他是要借着烟花表白,以为能把我蒙在鼓里。就是这么天真呗,觉得自己够格呗,不听我的话呗。唉,邓拙乐,也就比巫嘉好那么一点点。”
徐经纶挑高浓黑的眉尾,“既然你知道拙乐要对方络薇坦明心意,也知道这是必输的局,为什么还要如此尽心尽力帮他?”
巫染不置可否,仰头饮净杯中冰割酒。
将空杯推给徐经纶,眼神示意他续杯。
“总得有人推他一把。”她淡哂。
“狠狠推他到悬崖底下呗,你看看他摔得多惨呐。才知道比起你,他邓拙乐究竟是输在了哪里。”深谙其道的人只有十八岁,却比这位年长她六七岁的男性更游刃有余。
“请教你,邓拙乐输在哪儿?”他问。
“输在太光明磊落。”她说,“他输在没搞清楚规则,以为爱一个人就应该用正常途径去争取。我明明告诉过他去抢。他还以为是情感方面的,我要说的又不是这个。”
徐经纶:“我似乎明白你的意思了。”
巫染偶尔爱和聪明人聊天,“是吧?”
“我很好奇。”他搁下酒杯,目如盏火地摄住魂,试图把面前这个几番亲热却总有新韵的小家伙,永远刻进密不透风的眼底,“我还是很好奇,对你,对你的一切。”
“你说。”他指尖碾转杯中坚硬浮冰,“四年之后,我们都会变成什么样子?”
“……”巫染微笑,“拭目以待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