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杉矶夜(2/2)
“……络雅呢?现在人在哪儿?李城有好好看着她吗?千万别让她做一些傻事。”
“不会,李城很靠谱的,就他这种的才治得住络雅。”络薇心想也只有徐经纶这种宽宏大量的人,才会被触到逆鳞还如此关切小妹,“你也不要对她太好了,就是要让她知道说话不过脑子的后果,让她长教训!”
她当时听那些话都觉得后怕,徐经纶从来不提及自己身世,可京城的隐约风声也透露,他的童年并没有其余三家的同辈那样顺遂无邪……这是他多年来缄口不言的秘辛。
可徐经纶仍在第一时间替她解决事态。
络薇是羞愧和心虚掺半,实在很煎熬。
徐经纶在电话这头又宽心了女友两句,绷紧的神经才逐渐放松下来。他无可抑制地轻叹一声,沉重如铁的脊背贴上柔软沙发,擡手松开甘蓝色领带,才得以顺畅地呼吸。
接下来,就只有一个人需要交涉。
徐经纶起身,去二楼敲响巫染的房门。
挚友的继妹打开门,就那么依着门框悠哉瞧他,一双灼灼杏眼里流淌星光。巫染似乎不意外他最后才来找她,唇角抿着浅笑。
“请进吧。”她歪歪头。“徐哥哥。”
徐经纶看她一副有意叙旧的模样,在她似笑非笑的目光里走进房间。巫t染指了外边阳台两个被夜风轻晃的藤椅,“坐着聊?”
徐经纶并不看她,擡脚往门帘外而去,巫染在他身后关上房门,脚步灵巧无声地往夜色栏杆间跟随,最后屈起腿坐在他身旁。
夏季燥热沉闷,晚风吹拂巫染和徐经纶的双肩和胸膛。巫染突然笑了,擡起肩膀去撞了他:“还在生我的气呢?不至于吧?”
徐经纶神情太淡漠:“我生什么气?”
是吗?巫染一眨不眨地盯着他,直到他也若有所思地看向她。突然间巫染不笑了,正经脸色问他:“你这两年过的还好吗?”
徐经纶没有难以应付,很自然的恪守着兄妹之间的距离:“还好吧,也是那样。”
“……不好应付吧。”巫染嘟嚷着。
“你在的时候,也不是很好应付。”
哈,那也是。这算恭维她吧。
巫染掩着唇畔,低低地笑了两声。
笑过之后,两人就着城堡里辉煌灿烂的美景沉默。时至今日依旧没有很多话能讲,两年让原本陌路的人更泾渭分明。巫染不太好受,想来徐经纶也疲于应付和她的交涉。
礼尚往来,这次得换徐经纶先说话。
他正准备开口,把循规蹈矩的体面话讲了,巫染却掏出烟盒,两指夹递给他一根。
“请你的。”她示意他接过。
两年前,他递给她一根,她笑着说自己不抽。全然的谎言,然而如今她却很真实,真实到一种另类的不真实,让人感到无措。正如她傍晚餐桌上和络雅对峙时的神情。
阴狠,狡黠,恶毒。有时不全然那样。
她跟着他走夜路,步若懵懂的小兽。
唯一不变的命题是:
巫染依然很神秘。
“……抽呀。”巫染见他并未伸手接,很干脆地摁进他嘴里,又拿打火机点燃。
徐经纶被迫于接受这根薄荷爆万宝路,清爽惺疼的口感,他莫名想到两年前深夜的车里,两个年轻人共享了一瓶薄荷眼药水。
他因没有防备的冷刺感而倏然摁住眼。
而她倚着窗的精致侧脸绽放幸灾笑容。
并不是非常亲密的举动,徐经纶却还是印象深刻。他闭了眼,不打算沉浸在过去,然而下一秒睁开时,却感觉到迎面的热息。
他蹙了眉,无动于衷地应对靠近的她。
巫染仰着脸,凑他跟前,既不天真也不成熟地凝视着他的烟。直到她咬着的烟也被点燃,垂眸深深抿了一口,鼻腔里滚出烟雾的时候,才眯着眼朝他解释:“借个火。”
徐经纶没说什么,克制地抽着那根烟。他的冷漠实在坚冰难化。巫染叹息了一声,一手支烟,一手撑着身站在漆色围栏前。
她低头再次探索他,只窥见挺隽清冷的额角,浓眉短睫,乌黑而密不透风的狭眸,鼻梁起伏是笔直的一线天,分割明暗两面。两年来没变的,恐怕也只有他的皮囊了。
还是那样精致妖冶,给人美感。
这么一个人,他现在到底在想什么?
徐经纶,你怎么变成如今这副模样?
巫染感到太可惜了。
三番五次试探,如果是曾经的徐经纶,恐怕早就忍无可忍地回击、或者对她做那些不算干净的事儿。巫染不得不承认,比起现在这个死人一样的徐经纶,她还是更爱从前那般时时刻刻恨不得磨牙吮血的衣冠禽兽。
她几乎是有点儿丧气,自顾自很凶的抽着烟。徐经纶目不斜视,心里计算着她抽完的时间,他一贯的体面和耐心允许她如此。
但也不会让她更有功夫扰乱他的心智。
巫染抽到最后,火星甚至要烧到指尖。徐经纶再开口,却被突如其来的铃声打断,他接起电话,对面是络薇夹杂哭腔的声音。
“经纶,我联系不上络雅和李城了!”
徐经纶眉梢间一凛,心下叠石般惊起,然而,却又觉得有迹可循。不唱没准备的戏确实是眼前人的作风,看她今日餐桌上张牙舞爪就知道,这出戏实在非同小可。当下一悟,何止非同小可,简直是要闹出人命!
“别着急,络薇,先去警局报案。”他将手中的烟搁在栏杆上,旋身就往房外走,“你就好好待在邓拙乐身边,别到处乱跑,我现在去联系洛城警署,我认识在任的这位警长,让她查车牌号和监控就能找到……”
徐经纶的话语戛然而止。
他垂眸,凝视腰腹间那双属于身后人的双手。她从身后贴住他,紧紧地环抱着他,单薄而并非孱弱的身体如柳条拂在他脊背。
他感受到她丝质睡裙下殷切的心跳。
扑通、扑通。
她说:“经纶,你今晚留下陪我。”
永远只有利用他的时候,巫染才会好言好语,有时候即便是利用着也要刺弄一番。徐经纶心想,她就这样把所有人玩弄于鼓掌之中,她该有多高兴?总是如她的愿的话。
徐经纶挣开她的桎梏,本来也就是聊胜于无的力度。巫染真正用来蛊惑人心的,永远是她那贯以操控欲望的手段。他转过身,平静地,嘴角扯出一抹冰封而残忍的笑意。
他说:“你没办法永远掌控所有人。”
他不作留恋,不留情面离开。
巫染也不恼怒,只是淡定地靠着栏杆,夏夜里轻浮的晚风绕过发丝,抚在美艳娇俏的脸庞。她笑着拾起徐经纶抽过的那只烟。饶有兴致,继续消磨。徐经纶关门前瞥她。
她只是孤单寂寞地伫立在那儿,手里支烟视他,像在看他,又像透过他看着一些别的什么,也许是过去,也许是现在。嘴角并非提起,也并非坠落,有些眷恋滋味,该是在回忆什么。透过冷漠而柔和的眼波窥见:
迷离缱绻、烟雾扑喉的,半抹怅然。
冷绿和苍白削瘦的脸颊形成鲜明对比,冷色调的构图,冷色调的面容,冷的女人。她美得让人放慢呼吸去欣赏,谜一样的她。
巫染两臂搭在栏杆,这次抽烟抽得很惬意,不凶,细细体会。她失神地对着房门。不知道巫染此时在想什么,胸腔里那口支撑着生命跃动的心井仍然在悄无声息地沸腾。她一手摁住跳动的器官,撇过脸吞云吐雾。
不知过了多久,也许三五分钟。房门再次被打开,这次力度极大,门框震荡,爆发出骇人颤魂的声响,关上和锁上也是如此。
巫染望向这个去而复返的英俊男人。
他随手将刚买来的蓝色方盒扔在床上,阔步逼近,恶狠狠掐灭她手里的烟。她正对他那野兽般的眼神,而他伸手掐住她脖颈。
用力而阴毒地吻住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