远洋调查(1/2)
远洋调查
邓拙园突然想起来,自从高二那件事之后,自己已经很久没联系韦明安这个人了。
其实当时不欢而散是邓拙园单方面的,韦明安依旧当什么事都没发生过,在学校里风流成性、无事生非。擡头不见低头也见,他笑嘻嘻来搭拙园肩膀,偶尔说句客套话。
邓拙园听从兄长的话,对他敬而远之。
直到高三开学,拙园没再碰见韦明安,他想对方可能是辍学或出国了。韦明安将来是要继承他爹的产业,读多少书也不重要。
不得不承认,韦明安走之后校园里消停多了,一血游戏的组织在他离开之后也彻底荒废。说到底,大家都希望干干净净上岸。
那次女国手怀孕的事也闹得很大,最后惊动校方,但再怎么也不会为难这些天之骄子,只是简单的可撤回处分和取缔礼堂三楼活动场所,就把韦明安一行人草草放过去。
邓拙园作为组织的成员之一,他明白,自己就是切实的受益者。如果当初他们招惹的不是没背景的庄羽,如果不是他们的家里人花重金把舆论报道压了下去,又给了庄家丰硕的赔偿……他还能继续在京华就读吗?
答案显而易见是否定的。
邓拙园联络上了同一届的A班男学生。
他高三下学期要准备出国的诸多事宜,和巫染一样,平日都很少待在学校里,自然不清楚后来韦明安有没有回来过。男同学给出了否定的答案,又说他们家会所现在也早就不开了,不知是举家搬迁国外还是如何。
又向本班消息通打去电话,女同学给出一个让人起疑的答案:“这件事情我也是听我爸爸说的,我爸又是从珑骅会所的老板霍先生那儿打听到的。他们说韦家的会所被人恶意举报,正好赶上国家扫黄打非,就被当成鸡来儆猴了,不是总讲枪打出头鸟么?”
“不过我也很奇怪呢,你说这得多大仇多大恨啊,一共三十封韦氏会所的检举信,硬生生把韦老板给搞得出国避风头了。”
“只是检举信而已……”邓拙园蹙眉,“韦老板不至于这么点风头压不下来?”
“你不懂,递信这个事,说小不小说大不大,最重要的就是拦。时势造英雄,越是严打的时候落马的越多,我听说是中间有一环出了差池,让信递到纪检委总部去了!”
“……这个对付他的人还真有本事。”邓拙园终于回归主题,“对了,我要找你打听的是韦明安,你知道他现在人在哪吗?”
“呃,我说一句不靠谱的啊。”女同学压下声音,“韦明安……估计已经死了。”
邓拙园惊得握不住手机:“你这话什么意思?死了?怎么可能?完全没听说过!”
“他高三就没有再来在学校了,你也是知道的。听说就是那段时间他家被严打了,而且韦明安……说实话,他做事挺那个的,估计有不少人恨他,趁着他爹在处理烂事没空管他,对他下黑手,也不是没可能……”
邓拙园还没胆量接受一个活生生的人一下子没了,韦明安再怎么十恶不赦,和他也认识快十年了。拙园心里突突直跳,一时间脑海中浮现那一张清澈的面容,非常可爱,但不艳俗,又总是伴生着种种不幸的事端。
“那说不定是出国了呢?”他找补。
“不,很有可能是失事。”女同学说,“听说韦父一直让警方帮忙找自家的儿子,除去那两个常年在国外的,也就只有韦明安了。当然我也是听说哈,不过我家请过的风水师无意透露,韦父让他摆过寻人的阵。”
“你说,正好是他家出事的那几个月,正好又是韦明安没来学校的时间点,韦父又不是迷信的人,都开始求神拜佛了,很难想象韦明安……而且当年翻遍整个京市都没有找到下落,这都多少年过去了,恐怕……”
邓拙园打了个冷颤,对方不敢说,他也不敢再听下去。挂断电话之后他左思右想,还是给自家哥哥打去一通。拙园开门见山,询问他是否了解韦明安辍学一事的后续。
“怎么突然问这个?”邓拙乐语气陡然严肃,“是有人拿当年那件事威胁你了?”
“不是,不是。”邓拙园解释,“我就是在国外遇到庄羽了,她现在改名叫庄雨,在美国打比赛。你放心,当年那件事都已经妥善解决了,我就是想知道韦明安人在哪,如果可以的话,让他也给庄羽当面道歉。”
邓拙乐沉默片刻,意识到自家弟弟真的长大了,现在已经敢于直面自己当年翻下的过错。他感慨着,又道:“其实我对这人也什么印象,说实话他也是个容易招人恨的。不过我最近确实在跟警方打听他,往厅里跑了好几趟,因为,不止你一个人问起他。”
邓拙园愕然:“不止我?还有谁?”
“……徐经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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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洋的另一端,徐经纶的思路很取巧。
以巫染在妙峰山上说的那句话为核心。
“我第二次来京城的时候。”她讲述时手指遥遥点在东城区位置,“北京火车站,金光闪闪的,好多店铺在发光,顶楼是金绿交织的,北,京,站,三个大字,红的。”
所有人以为巫染十一月初来京城,紧接着是机场遗孤事件。如果她当时并未撒谎,那么她根本不是第一次来,却在聚餐上欺骗众人。她强调第二次来时才发觉城市真大,那么第一次呢?是因为有什么紧急的要事,以至于当时没能仔细观察北京这座城市吗?
“那时候,没有人在站台等我,我下车搭公交,拎着……算了,那并不是什么很重要的东西。那一天也是夜里,也在下雨。”
她拎着的究竟是不重要的东西,还是对其余人来说不重要,但对巫染自己而言至关重要的东西?如果真的不重要,为什么千里迢迢,从川到京,都要不嫌累的拎着出行?
东城区,北京火车站,夜里有雨。
徐经纶通过巫染的身份证号去铁路官网查证,发现她确实在七月份买了一张川城到京城的火车票。同时他还发现她于四月中旬购过一张从德镇到川城又转京城的大巴票。两天一夜,不过到达当天夜里并未没下雨。
这也充分印证,她前后来过京城两次。
当年的四月份,巫染第一次来京城。
那时候,她的生母棠悦还没有去世。
而七月份,她第二次来到这座城市。
棠悦去世两个月有余,距离庄羽为主角的的京华侵犯案,也已经过去大半年了。
她这两次间断往返,分别为了什么?
徐经纶尝试调取那几天的客运站监控,只可惜间隔年份太久远,客运站一般只保存一个月的监控数据。时间一到就自动覆盖。
不过,徐经纶查到巫染第二次来京城的行踪轨迹。火车站总是比客运站的监控系统要完备些的,不过也只能保留三个月数据。
还是很巧合的,巫染第二次来时,七月末尾,正好组织了一次扫黄打非大盘查,需要用到七到九月的监控,所以有留取备份。
徐经纶得以在监控里发现巫染的身影。
还是那样娇小的一抹,不甚清晰的出现在屏幕一角。她那时太瘦了,比起雪白更多的是苍白,简直形同枯槁,和骨架子没t差。
她穿一件黑色卫衣,戴上兜帽,只露出小而尖翘的下巴。那双浅淡如冷星的眸子,警惕而戒备地扫向监控设备的方向,随即很快闪到监控拍摄不到的盲区。她的确比一只丛中猥兽还谨慎。徐经纶看了近两个小时,才捕捉到这丝毫不引人注目的的小家伙。
此时他坐在书房的电脑前,低头啜饮一口咖啡,苦涩入喉,总算清醒很多。又从抽屉拿出薄荷眼药水,往酸胀不堪的双眼点了两滴,以此对抗大半夜高强度工作的疲惫。
找到目标,剩下的进程就很快捷不少。他又在车站的出站口找到她的身影。她登上北京站前街的9号公车,随后在日坛路下。
道路监控就没有那么长的留存时间。
那么在她下车之后呢?
戛然而止的线索有待盘查。
徐经纶在次日驱车去往日坛路。
他特意去公交车站考察一番,身旁老旧的电线杆壁上张贴着密密麻麻的租房信息。他心想,她在这儿落脚,应该要找个住处,只是不一定通过广告,也可能是别的途径。
他试图在密密麻麻的招租讯息里寻找。
很杂乱,思绪和无头苍蝇一样乱飞。
他又想到那一天也是夜里,也在下雨。
下的不大,正好够淋湿一个人的发顶。
她会找个离公交车站不远的地方避雨。
徐经纶恍然大悟。他顺着站台观望,在非机动车道旁,看到一排屋檐遮挡的店面。
他试探性地走过去,想象着如果是那天的雨势,淌过去的十几米路,也正好足够人的发顶被淋湿。徐经纶在想象的潮湿雨夜里行进,他踩着水洼,擡手遮住细密的雨点。
他要将自己代入当时的巫染。
她疲惫地拎着自己的“行李”站在一家店面门口。她左顾右盼,四周的一切对于她而言都是那么新奇。刚从车站下来,又因为避雨无处可去。四月末端的夜雨也算寒凉。
她也许真的饿了,在动车上她可什么都没吃,现在就想吃点热乎的。徐经纶转身,正好是一家牛肉面馆,下意识就走了进去。
“老板娘,一碗牛肉宽粉。”他说。
“好嘞。”老板娘立刻将热腾腾的宽粉端上来。夜里九点多,多数店面早就打烊,只有一些宵夜店还开着。白天做汤面炒饭,晚上做烧烤,总归能填满城市人的五脏庙。
好在做汤面又不需要复杂的工序。炉子打开汤一滚,手工的宽粉撂下去,再撒几片卤牛肉和香菜葱花。端上来时,老板娘说:“调料台在那边,要辣子和炸蛋自己加。”
年轻的客人摘下兜帽,露出一双清凌凌的杏眼。巴掌脸,尖下巴,苍白肤色在灯光下宛若透明,蒸腾的热雾似乎也要融走她。
“呀,姑娘!怎么五积子六瘦的呢?”老板娘喊,“多吃点,面不够再来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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