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鸟之死(2/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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邓拙乐感觉整个世界都崩塌了。
“今天是愚人节吗?”他问。
“什么时候开始的?去年十月?”邓拙乐追问,“医院停车场,车窗上的掌印……”
巫染狡黠玩味地瞧着他,但笑不语。
邓拙乐呼吸急促:“该不会是更早?”
“去年你回来过两次,那就是年初?”
巫染摇头。
“该不会是前年我们去美国……”
巫染再摇头。
“还要更早?”拙乐细思极恐,“难不成是承德一行,你和他单独在山上……”
巫染静默地等待他接近正确答案。
“难道……是徐爷爷喜宴的那杯酒?”
巫染终究开口:“是啊,你的功劳。”
“……我那时怎么会想到!”拙乐羞愧难当,揪住自己的额发,“我要是知道自己把你害成那样……我……我肯定不会……”
“不,真真切切是你的功劳。”巫染将他的手挪开,认真注视着他,“徐经纶和我的关系,没有你想的那么简单,但是,也没那么复杂。总之,互相利用,互相猜忌。”
“而如今,我会把我和他的全部都告诉络薇,让她自行判断要不要离开徐经纶。”巫染冷笑,“拙乐哥,你听过图书馆三十秒的故事吗?你觉得她能忍受无数个自己黯然的瞬间,爱人却和别的女人共度良宵吗?”
“这,这简直……”太他妈荒谬了。
“所以你……你自始至终不曾爱拙园?可你和他……你甚至当初游说我时,还t用的你与拙园相爱的幌子!”邓拙乐冷汗直冒,“而你为什么能拿到拙园的那段视频……”
“等等……庄羽和你又是怎么认识的?当年韦明安是你杀的吗?他们家会所也是你搞垮的?乌兰……啊!那个乌兰是你吗?”
听到那个许久未被叫出口的名字,巫染眼睫颤抖两下,似乎是回忆起斑驳的过往。
“你成为邓拙园的未婚妻,也是为了报复他吗?那天宴会上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之后的承德一行,络雅遇害和你有关系?在洛杉矶她和李城的失踪……甚至八个月前在珑骅她险些丧生……巫染!你到底还……”
邓拙乐的话音戛然而止。
更重要的事警醒了他。
“你为什么选择在这个时候告诉我?”他脸色惨白,“你该不会要把我灭口……”
“别,别。”巫染擡手制止了他瞎想,“你在想什么呢,我是那样残暴的人吗?”
“可你对韦明安……”拙乐欲言又止。
“你并没有做过坏事,不是吗?”巫染淡然道,“我之所以告诉你,是因为庄羽和拙园的恩怨,我已经算清了。”搭他的肩,“我只是想让你放心,即使我已经不需要和拙园维持,也会帮你到最后,不用着急。”
“而且……”巫染脸上懒散终于收敛了几分,“再过一两年,庄羽就会回国发展,我想提前给你家打个招呼,别去拦她的路。我帮你得到络薇,你和我签署和平协议。”
“……染染,你想多了,即使不签什么和平协议,我也不会去找那女国手的麻烦。邓家没有无耻到要对付一个女人的份上。”
“是,你们家没有,那其他家呢?当初邓拙园也没想着把庄羽拿捏在手里玩弄啊,可她为什么还是出现在韦明安的会所里?”
“而且,京华那些曾经参与过的纨绔子弟们,谁保证他们不会忌惮庄羽在成名之后报复他们?这就是我一直不敢让庄羽回国家队、为国争光的原因,我怕她被人算计。”
“……我明白了。”邓拙乐道,“你让她回国吧,至少在京城这地方,我和拙园能把她护住。”他最后才艰难问出那个问题。
“邓拙园那孩子……究竟是谁的?”
“你只需知道孩子流着他一半的血。”巫染点到为止,“走吧,该去正厅了。”
邓拙乐仍有千万不解,关于巫染,关于她和徐经纶,关于当初那一团团细思极恐的谜团,然而眼下,今夜宴会的主角毕竟不是她。他的络薇还伫立台上,就站在她准未婚夫的身边,一席白裙如栀花,娉婷而娇羞。
邓拙乐复杂地注视着聚光灯下的爱人。
想到即将发生的事,他倏然抓住巫染的手:“我不会让你在宴会上告诉她真相!”
“拙乐哥,我没打算宴会上告诉她。”巫染被他捏得有点痛,眼眶微红,害的他又于心不忍松了力度,只是虚虚握着她的腕。
即便知道她十恶不赦。
邓拙乐依旧无法苛责她。
“我会私底下找时间和她说的。”巫染揉着酸疼的地方,“我不管徐经纶的脸面,也要顾及她一个姑娘家的名声吧,大厅广众发生这种丑闻,络薇的处境只会更艰难。”
“……最艰难的是你的处境。”邓拙乐却道,“你有想过,如果真的和络薇说了,就等于把一切都摊明白,我们再也回不到过去了……等到那时候,你又何去何从呢?”
“巫家提防你,方家人记恨你,徐经纶更会不择手段地羞辱你……你又该如何?”
台上巫嘉正和柳妤携手致辞,四周不时响起掌声和笑声,然而拙乐却没有一点心思去听了。他仍旧握着巫染的手,没有放开。
“……在担心我么?”巫染和他对视。
邓拙乐望进她灿若繁星春水的星眸里,那样明亮,那样瑰丽。她朝他笑呢,这一刻没任何虚伪了,真实、真挚的欣喜和温情。
真不应该,她长得那样无法让人憎恶,偏偏行为也这样。邓拙乐怕被她蛊惑心智,难堪地避开她的视线,却说着与行为完全相反的话语:“你……你来我们邓家生活吧,我能够护住你和庄羽,起码……你不会……被他们……”剩下的太残忍,无法说出口。
巫染乖乖的、站在他身旁,任由他虚虚握着她的手腕,任由这个不算亲近的人替她考虑,予她善意。这一刻,她确实迷茫了。
为什么呢?明明她算不上什么好人呀。
姓邓的人,都有这不合时宜的善良吗?
“不用担心我。”巫染反握住他的手,很认真的、很体贴的,直直白白地看着她。拙乐终于从她的眼里看出一些清晰的情感:居然是即将离开某个地方而衍生出的怅然。
他张了张嘴,最终没有说什么。巫染的电话铃及时响起,她示意自己有电话要接,邓拙乐松开她,她转身走到露天的阳台边。
“喂,染姐,人从医院里带出来了。”张邱壬的声音掐着尖儿,“她还没醒,我们现在该怎么办,好怕京城的条子找过来。”
“做得好,壬子。”巫染放松了肩背,“今天很热闹,他们没那么快发现。而且,就算失踪也得二十四小时才能报案呢。你往京昆高速去,小幺开了另一辆车接应你。”
“嘶……这么刺激的活儿我还是第一次干呢。”张邱壬抹了把两手臂的鸡皮疙瘩,“你放心,染姐,出了事我们也替你担!”
“不吉利的话少说为好。”巫染叮嘱,“你注意安全,以保护自己为第一要务。”
挂断电话,巫染感觉浑身血液都沸腾了起来。她摁住自己的额头,感受到热和烫,燎原的复仇之火顺着掌心蔓延到四肢百骸。
很显然,她等这一天等得太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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巫染难得身处一个平和的宴会。
她确实打算什么都不做。
挂断电话,她回到宴厅正中央,所有人都聚在那儿。柳妤致辞刚结束,被巫嘉牵着下了台,紧接着上场的是徐经纶和方络薇。
“嘿,上哪儿去了,一直找不到你。”
拙园拍她的肩膀,巫染顺势站他身边,抢过他手里的香槟酒畅饮一口,火急火燎的派头把拙园吓一大跳,“那是我喝过……”
“孩子她妈,我又不会嫌弃你!”巫染捏着酒杯笑嘻嘻地道。今天把一些都摊明,今天把一切都重整,今天值得大肆去纪念。她举杯畅饮,敬很快就到临头的复仇之路。
这时候徐经纶也拿过话筒,温谦地道:“相信大家今夜前来,都是为了听闻这一个好消息。是的,我有一个非常喜欢的姑娘,是我生命里最重要的人之一……我爱她。”
【是我苦心经营的人生,但是,只要你愿意,可以随意毁掉,或者只是玩弄而已。这样的话你会高兴吗?会待在我身边吗?】
“她陪我度过了漫长的时光,对于我来说,世界上没有比她更适合我的人。我和她惺惺相惜,我和她紧密相依,没有任何人比我更了解她,没有任何人会比我更爱她。”
【巫染,你是不是从来没有爱过我?】
“在今天,这个幸福的日子,我想向她求爱,我想和她组建家庭,签订更加幸福的契约,我终于要向世界宣布,我爱她,甘愿为她付出一切!没人能阻挡我们在一起!”
【……哪怕爱我一点点呢?】
“
巫染歪着头,事不关己的模样,看曾经的情人在台上万众瞩目、喜结良缘。她替他说答案,方,络,薇。你们不会婚姻美满、百年好合的,虽然我的祝福比真金还要真。
不过,徐经纶,我们确实该结束了。
“巫染,你愿意做我的未婚妻吗?”
刹那间,全场寂静,噤若寒蝉。
所有人齐刷刷回头看向同一个人。
方络薇仍然站在台上,脸上潮红未褪,幸福的笑容有待舒展,却被倒春寒的冷锋给掐断了;邓拙乐原本因忍耐捏紧的双拳骤然松开,浑身泄力,只茫然注视着台上;拙园怀疑自己听错了,重复一遍“什么?”,又开始拿小指掏耳朵;巫嘉和柳妤各自魂颤,不同原因造成的惊愕下,不可置信地望去。
“休想!我这辈子都不可能嫁给你!”
巫染摔碎了酒杯,极端刺耳的响。
这太可怕了!她转身往外逃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