猪骨炖汤(1/2)
猪骨炖汤
巫嘉对于德镇的一切都厌烦至极。
巫染带众人到桥北的棠家院子落脚。
隔壁院子也早就废弃,雪白的川鄂海棠压到自家院子的墙头。巫染笑说:“太久没回来了,还是因为你们要来,让老乡们随便洒扫一下。这里肯定住不了人的,环境太恶劣了。晚上还是开车回川城落脚,我给大家订了酒店,霍展国际,城里最好的套房。”
巫恒点头,擡脚踏进了印象中的旧屋。
正午阳光斜探进污浊不堪的老式木窗,屋里灰尘大,巫染连忙把窗户打开通风了。
“爸,不知道你有没有印象。”巫染指着房间里唯一的木床,棉絮只铺薄薄一层,被子叠在墙角,“那时你和我妈睡一张床,我嫌和你们睡挤得慌,就跑到隔壁李家。”
巫恒不由自主露出柔和怀念的笑意,他确实回忆起来了,那些美好的时光。是的,这个女人留给他的永远是一些美好的回忆。鲜活的,不谙世事,在她这t简朴的院子里,一床被子,他曾把她抱在怀中诉心忧的事。
而棠悦静默聆听,温柔的眼神注视他。
可一切都变了,后来,都物是人非了。
她对他的爱一点点抽离,她闭门不见,他曾在院门口独坐一晚,他问她要同他断绝的原因。棠悦不说话,他能听见她在抽泣。
可他仍然记得第一次见她,在邻居家的聚餐,她那样小心翼翼,好奇望他。那时她在念书,他也是,他们有两小无猜的时光。
那么美好的开端,为何迎来了今遭?
为何会以阴阳两隔的结局收尾?
巫恒陷入那段悲伤的往事里,他凝望着那道门槛,久久无法回神。巫嘉则觉得这间死过人的院子很不吉利,只站在院外抽烟。徐经纶在檐下走动,细致地观察那堵院墙。
巫染知心地陪巫恒在屋里待着,陆陆续续给他指出许多以前的老物件。有些随着棠悦下葬了,也有些太大了,留在了院子里。
“村委会的人让我把院子转手租出去,我从来没有同意过。”巫染抚过一尘不染的书桌,“每逢年过节就拜托村里的姑姑婶婶来做一趟卫生,我希望这儿保持着原样。”
“爸爸,我害怕你有一天突然想来了,认不出这是我和妈妈的院子。”巫染落泪,“爸爸你为什么不经常来看我了?为什么那么绝情?妈妈她每晚都摸着你送她的那件旗袍,她想你的时候也总穿着,期盼你来。”
巫恒坐在床边不说话,他由衷地痛苦,他将巫染揽入怀中。突然想到他某次见她,她认不出他是爸爸,怯生生问他到底是谁。那时她还没有到记事的年纪,他说他是爸爸,小家伙脸上的戒备一下子消散,搂着他的脖子说,爸爸爸爸,你才来呢,想你了。
巫染并非没有对父爱渴望过的时候。
只是,太小了,等她逐渐懂事了之后,父亲在她心目中可靠的形象就彻底崩塌了。
感受到肩窝里温热的液体,巫染缓缓地擡起手。一开始是紧紧地攥成拳头,可突然间,她想到了什么,微不可察地讥笑一声,将手指都舒展开,安抚地拍着巫恒的后背。
巫恒在女儿的慰藉里平复情绪,他问:“隔壁李家人呢,现在还做猪肉生意?”
巫染说:“……他们已经死了。”
“什么?”巫恒惊异,“什么时候?”
“我初三那会儿,已经有七年了。”她解释,“是被仇杀的,李叔李婶都死了。”
“这……这么大的事……”巫恒蹙着眉攥住了她,“你怎么从来没有和我说过?”
“妈妈说不用告诉您。而且,您不是很讨厌李文叔吗?我以为你不会想知道的。”
巫恒叹息:“再怎么样,李婶也是棠悦的救命恩人,当初她生你难产的时候也是托她的福。李叔李婶都很照顾你们娘俩,于情于理,我都应该在那时候去吊唁一番……”
巫染不语,他又问:“李家儿子呢?”
“您说他?他不住这儿了,离开了。”
“你们现在还有联络吗?他人在哪儿,你知道吗?他家的日子估计也不好过。”
“有联络的。他现在是……”巫染说,“他现在是一名人民警察,很光荣的。”
“那很好,他是个苦命的孩子……”
“我去后山看看棠悦和李家叔婶吧。”巫恒起身,拍了拍裤腿上的灰尘。那一刻,巫染感觉到他确实老了,身形僵滞分明。
巫染跟上去:“您希望我陪着吗?”
“不用了,我还认得路。你带着经纶和巫嘉在镇上到处转转吧。”巫恒摆了摆手。
“正好到吃午饭的时候了。”巫染道,“我去隔壁李家院子借个灶,李城家现在是我两个朋友在住,到时您也去凑合一顿。”
巫恒颔首,转身离去了。
巫染对巫嘉说去隔壁院子。
巫嘉说不去:“去隔壁院子做什么?”
巫染竟然温柔地作答,说我们要在那儿煮个饭。巫嘉才不要,这儿有什么好吃的。
“咱们这儿好吃的可多了。”巫染推着他往前,又望向身后的徐经纶,“走吧。”
徐经纶说:“你会做饭吗?我给你打下手吧。”这么多年他从未见过巫染下厨房。
“我为什么不会做饭?”巫染笑了笑,撸起袖子,“今儿个让我给你们露一手!”
到隔壁院子,张邱壬也刚从外面回来,朝她点头:“诶,染姐,你回来了啊。”
巫染还没开口,巫嘉倒是先揶揄上了:“还染姐,这派头大的,给她捧上天了。”
张邱壬狠狠皱眉:“你龟儿是啷个?”
巫嘉没听懂,但知道他在骂他,一瞬间怼了上去:“操,你他妈的说什么乡话?”
“我乡你妈卖妈批!”年轻人火气大,也不惯着他,两人你推我搡的就要动起手。
巫染拦了一下:“壬子,这我哥哥。”
壬子这才收回手,又骂了句川城脏话,巫嘉也瞪他,愤恨地拽了拽被扯乱的衣领。
“这是张邱壬,镇上的本地人。和我一个年龄的,比你小六七岁,别和他计较。”
巫染又指着徐经纶:“这是我的……”
徐经纶客气道:“我是染染的未婚夫,我姓徐,名经纶,就是满腹经纶的经纶。”
“你叫他名字就好。”巫染拍他肩膀,“在李家厨房借个灶煮饭,你方不方便?”
“方便,这有啥不方便?”壬子叫道,“染姐你别和我客气哈,缺啥菜我买去?”
“不用,我和经纶一起去买。”巫染又问巫嘉,“哥哥,也一起去镇上逛逛吗?”
“才不要,热死了,怎么不开空调?”
壬子说:“只有电扇,爱吹不吹。”
巫嘉冷冷“呵”了一声,懒得搭理他,片刻后又问:“我好像听到了什么在叫?”
“猪叫声。”巫染瞥了一眼猪圈方向,“这院以前的主人是屠户,壬子也养猪。”
巫嘉神色骤变,他最讨厌这种愚笨肥胖的四脚哺乳类动物!一天到晚除了吃什么也不做,等着往屠宰场送过去。想到猪用圆长的鼻孔拱食,他背过身去,险些干呕起来。
“养猪怎么滴你啦?”壬子挠着耳朵。
巫嘉嫌恶地捂住鼻子:“你不早说?难怪我老闻到一股臊味儿,受不了了!我不在这院子里呆了,我要跟你们一起去买菜!”
三人开车去镇中心买菜。巫嘉赖在车上吹空调,巫染和徐经纶在闹哄哄的菜市场里逛着,巫染调侃:“没来过这种地方吧?”
“我见过,但是没来过。”徐经纶说。
挑拣着摊上的生姜,巫染随意地和认识的摊主寒暄,大抵是什么时候回来的,回来做啥子,又变漂亮了,你旁边是你男人哇,诸如此类的话题。巫染游刃有余地应付着。
巫染选了一条四斤重的黑鱼做酸菜鱼。师傅拿着刮刀处理鱼鳞,巫染让徐经纶站远一点,免得被溅上了。徐经纶这时才问她:“你家右手边的那院子,庄羽曾经住过?”
“……嗯。”巫染点头,“是住过的,但是几个月就搬走了,搬回隔壁贤镇了。”
“巫恒不知道李家儿子是络雅保镖?”
“他不知道,没人告诉过他。”巫染睨他,“又不是每个人像你一样爱调查人。”
徐经纶抿起唇笑,片刻后又问出另一个人名:“怎么没见到彭一尧,他人呢?”
“……话真密。”巫染从隔壁干果店的摊上随意抓了一把碧根果,塞进他的手里。
“吃吧,吃堵得上你的嘴。”
徐经纶将坚果放进口袋里,拿出一颗剥了壳儿,却是递到她的嘴边:“那哥哥再问一个人呗,李城的小叔李文,是那个……”
“是。”巫染直视他的眼睛,这次回答得很果断,她朝他擡高了下巴,“是他。”
平日里只能在地方频道里见到的人物。
徐经纶站定,思索一番,他恍然大悟。
往镇后方那片荒凉的山头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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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巫恒刚从墓园出来,却看到山脚下停着一辆漆黑轿车,大面积的竖条纹镀铬格栅拦在车头,像钢铁筑成千军万马,庄严威仪。复古型圆头车灯,引擎盖的正中心凸起:
一枚鲜红的旗帜迎着山风飘舞。
不像是会出现在这儿的车,巫恒又扫过一眼。看到驾驶座上的正装男人下车撑伞,将后座的主人迎出来,其余还有两人随行。
如此大的派头,可惜他并没有看到这位大人物的真容,不知其是何来头。只隐约见男人那一身挺括墨黑的中山装,低调绰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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