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宫(2/2)
沈云鸾无比震惊,她到底还是经验不足,竟然没想过这画的背后另有玄机。
“沈女官,你走吧,哈哈哈哈……”祁骁癫狂笑道,笑得却比哭还难看。
“殿下,为何自己不离开,说不定能逃过去呢?”沈云鸾不忍道,她不知道先帝的遗诏写了什么,却觉得这王爷下场必定惨烈。
“我走不了了,我已经被皇兄养废了,这段时日,我也曾经试过吃糠咽菜,想着逃出去后清贫过一辈子,却发现无酒无肉无美人,这日子实在等于白活,既然如此,还不如就死在富贵里,死在皇兄亲手编织的纸醉金迷里,我不想吃苦,一点苦都吃不得。”
“富贵迷人眼,权势要人命,沈女官,你明白吗?”祁骁哭笑道。
沈云鸾从前不明白,现在却了然于怀。
祁钰之前种种,又是超乎寻常女官规制地待自己,又是让她旁听朝政,不就是一边想着让自己过一过堆金积玉的日子,又去看看他这个帝王权柄何其可怖,生杀大权悉数在手,翻云覆雨也不过眨眼。
可富贵却没能迷了她的眼,她也不会将自己献祭给权势。
沈云鸾虽偶有动摇,却依然坚信这一点。
当她一言不发从隧道里出去时,耳边仿佛还能听到祁骁的哭声。
那声音犹如动物临死前的哀嚎,透着股无能为力的下坠感,令人听来心生强烈的悲意。
沈云鸾出了隧道,发现自己到了不知名处的林子里,可她还得回户部取自己的户籍和路引,否则当真是出去没一会儿,便要被祁钰抓回去了。
但最让她震惊不已的是,自己才出来没一会儿,白石便出现在了眼前。
他站在昏暗的树下,怀里微微鼓起,约莫是祁钰命他取得的遗诏。
沈云鸾看不懂白石的目光,只觉得内心惨然,背后全是冷汗,犹豫着要不要以命相搏。
无论如何,她不能放过这好不容易得来的逃出生天的机会。
她死也不会回去!
可白石却微垂了目光,转而从袖子里,拿出一样东西,随后递给了她。
沈云鸾接过一看,发现竟然是自己好不容易藏起来的户籍和路引,她本以为自己做得够隐蔽了,没想到竟然还是被他发现了。
“公主,陛下对你志在必得,你的一言一行都在掌心,我也是费了很大的功夫,才隐瞒下来的。”白石低声说,又将一个包袱给了她。
“你为什么要这样帮我?”沈云鸾不解道。
“没有为什么,毕竟一直是白石对不起公主。”白石道。
他俊眉修眼,青袍被寒风撩起一角,那温和的眉眼都藏匿在黑暗里,许许多多的话咽回腹中。
不能说,一辈子都不能说。
树林里沙沙作响,沈云鸾盯着他看了许久,才转过身去,头也不回地走了。
……
皇宫,御书房。
距离三月十七还有半刻钟,祁钰披着墨袍,借着烛火的光晕,撑着下巴静静等候着。
帝王眉眼威压,凤眸里毫无情绪,威慑力却不可逼视,姿态再如何慵懒轻慢,眉眼间都是杀伐狠厉的张力。
他已经很收敛自己了。
青白大气不敢出,悄悄打量他身边小心摆放着的匣子,里面是祁钰特地命人拿出来的东西。
那东西何等贵重,先帝为先皇后谋划时,都费了一番大周折,以至于群臣反对,可先帝还是做到了。
而今陛下却不费吹灰之力,想拿这东西哄美人高兴,礼部尚书得知时,吓得面色惨白,却不敢置喙一句。
白石趁夜而来,手上提着祁骁的衣领,将人愣是拖到了御书房内。
祁骁抖似筛糠,瘫软在地面说:“皇兄……放过我吧,我知错了。”
祁钰目光冷沉:“如何放过你,朕不曾给过你机会,你被软禁这些日子,朕都没动过你府邸一草一木,就是为了让你亲自献出遗诏,可你又做了什么?”
祁骁咽了下喉咙,才刚要说话,白石便将那本来密封好,却被人为开封的遗诏,双手呈递到了祁钰面前。
青白吓得跪在了地上,真恨不得自己此刻耳聋眼瞎。
白石让他赶紧下去。
祁钰擡手打开那遗诏看了看,唇边噙抹嗜血的冷笑,好似透过先帝的笔迹,在回忆登基之时的血雨腥风。
“怪不得,原来已经看过了?”祁钰轻声说,擡手拿起柄烛台,将遗诏放在了烛火内。
火舌攀援而上,将陈旧的遗诏舔舐着,直至焚烧成了灰烬。
祁骁绝望得满脸是泪,突然吼道。
“谁说你不是先帝的儿子,你这心狠手辣与先帝一样,当年我才八岁,先帝竟然将遗诏塞入我衣裳内,丝毫不顾及万一被发现,我会是什么下场!”
“如此兵行险着,连亲儿子都不肯放过!”
“皇兄,你和父皇一样,都是心肠狠毒之人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