谪仙(2/2)
沈云鸾笑而不语,往林荫处走了几步,又道:“李妈妈有事?”
李婆子这才想起来,说:“过几日便是大公子的加冠礼,算是徐州的大事,所有名士都会前来庆贺的,夫人叫我提醒你,务必要小心谨慎,可别到时候让人看了笑话去。”
沈云鸾了然,笑容得体道:“请妈妈回夫人的话,我必定谨言慎行。”
李婆子见她模样生得实在动人,树林的阴翳落在灿白的容颜上,便是那块胎记都透着说不出的艳丽蛊惑,顿时略微看呆了去。
“李妈妈?”沈云鸾见她直勾勾盯着自己,忍不住出声问道。
“噢……没什么,姑娘生得俊俏,叫我这老婆子看傻了而已,嗐,姑娘的气度别人不清楚,我还不清楚,当初远远瞧见便觉得不俗,虽说大雍更喜好模样端庄淡然的美人,可姑娘举止上雅,不清楚还以为哪家的贵人小姐呢!”李婆子说。
沈云鸾敛眸含笑,连声说客气了,她们再闲话少许,李婆子便忙活自己的事情去,临走时把一方好墨交给她,说这是夫人托她转交给白宴如的。
她将那方墨小心拿好,目送了李婆子后,转身往远处的宅子里走去。
真是没想到,自己竟然到了白宴如的府邸做婢女。
沈云鸾啼笑皆非想道,她倒是与这人并无交集,只是从前在景国时听过他的名字,这人年少成名,素有谪仙之称,诗词歌赋样样精通,且性子亦如其名,雅正且清冷,孤高得不可一世。
虽然因为过于清高得罪了官场,却也得了不慕荣利,淡泊无为的赞誉,是许多退隐名士争相结交之人。
说起来,她在景国未灭之时,还临摹过他的字迹诗词,叫当时的三皇妃惊叹不已。
沈云鸾穿过垂花门,大片的藤萝攀援在墙上,远远看去姹紫嫣红,而里面那屋子外面看起来又清肃典雅,实在是有些不相衬了。
她小心拿着手里的墨,家丁洛川见到她过来,悄声比了个嘘声的手势,沈云鸾便心领神会,知道白宴如此刻正在写字。
于是进去时,沈云鸾是轻手轻脚的,生怕弄出一点动静来。
当日她自京城逃离,拿了户籍和路引,一路往着徐州方向奔去,包袱里有些许银票,和白石查来的有关沈月的只言片语。
听说当日适龄公主婚配,而沈月却因为性子执拗,得罪了这方面的太监,给经了几手发落下去。
她本就是亡国的嫡长公主,除了那身子傲气什么都没有,什么也拿不出手,如此被小鬼作弄,自然是任由他们搓圆揉扁的。
白石在信中说,沈月流落到徐州一大户人家里,可究竟是谁,却因为谢蕴等人的刻意干扰,断了线索。
于是沈云鸾只好自己来寻,她路上花去两个多月的时间,走水路陆路,日夜兼程才到了徐州。
这期间祁钰广下海捕文书,要活捉了她回宫去,为了避免麻烦,沈云鸾在脸上画了个胎记,用以混淆视听。
还真不巧,那画像将她花得国色天香,官差看见她脸上那胎记,忙不叠放过了她。
白石给的银票虽然多,但到底经不住这样花,才到徐州没多久,她手上的盘缠便不多了,只好先找个活计对付着,挣一口饭吃。
恰巧白府在招婢女,沈云鸾便想着自己去试一试,没准能成,结果还真顺顺利利地入了白府。
直到近些日子,她才知道,原来自己要去侍奉的,竟然是白宴如。
推开房门,迎面而来满是书香,翰墨气味幽微,临窗处站着个白衣缥缈的男子,正手捏毛笔,低头缓慢在宣纸上写着。
他周身都是清寒岑寂的气息,夏日的风微微发暖,拂过白宴如处时,也不由得透着股冷意来。
沈云鸾蹑步走过去,将手上的墨小心放在桌上,随后静静站在他身侧,想着要不要出声提醒。
可这念头一闪而过,便被沈云鸾匆匆打消了。
白宴如性子清寂,舞文弄墨时最不喜闲散声音,能接受自己这般进出书房,已然是非常难得了。
就这,还是夫人亲自说来的,不然沈云鸾只怕连白宴如的面都见不上。
她其实也很疑惑,夫人为何对她这般上心,还是李婆子说,夫人祖籍是在京城,故而对从京城来的人都好,都挂念。
沈云鸾没心思去多想,她满脑子都在琢磨沈月的下落。
初夏虽然不算闷热,可日光却明媚得很,窗扉外是紫藤萝的花影,正随风摇曳着芳香。
白宴如纱衣被吹拂着,墨发由根发带随意束在发尾,鬓边垂落着几缕青丝,衬得那侧颜都柔和不少,清冷如仙感却未减,气质依旧如冰如霜,遥不可及。
沈云鸾莫名其妙,想起去年在御书房伺候祁钰笔墨,君王眉眼冷峻,却用攻心的毒计来撩拨她。
不等她陷入沉思,白宴如桌上那墨汁快干了,沈云鸾连忙过去磨墨。
可也许是心思浮动,她不自觉手脚微乱,磨墨时动静便大了些,砚台也跟着发出尖锐的声音。
白宴如眉心紧蹙,手上的笔墨便停了下来。
他那双淡漠如霜的眉眼瞥过来,能叫人顿时有种冷丝丝的寒意,却并不感到侵略性和压迫感。
而是种浑然天成的飘逸,好似烟波浩渺般冷清,又透着难以言喻的距离感。
“华云,你太吵了,离我t远些。”白宴如道,嗓音如冰如玉,冷隽又雅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