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毒（2/2）

“他是大雍的天子啊，多少年了，晨昏定省从无辍朝，却在壮年时留下来遗诏，事后你药效过去，他闭眼揭过此事，你却是因为心虚刻意忽略此间。”

“满朝文武，只知道你是突发恶疾，陛下的虔诚感动了十殿阎罗，这才让你重回人间，无人去怪罪你的欺君之罪。”

白石叹息道，随后将那遗诏递给了沈云鸾。

他竟然想着，从宗室里挑选了一个各方面都不错的人，将后事的所有全都交代，以保证死后大雍后继有人，不会天下大乱。

自己则在头七那日服毒自尽，与她一起死在一起。

因为据说，亡魂会在头七重返人间。

那金丝楠木的棺材，就是他们最后的归宿。

沈云鸾不能想象，倘若自己没有醒，日后会是如何？

此事，她才忆起荷包里那黑曜珠，先皇后临死前留下给他的唯一遗物，被他送与了她。

当沈云鸾苍白着脸，将那珠子取出，这才第一回好奇，他原本的名字该是什么，先皇后怀他时没什么胎动，甚至误以为是个女儿。

“娇，竟然是祁娇吗？”沈云鸾颤抖着嗓音说，眼泪再也克制不住地簌簌落下。

先皇后，这被先帝害了一生的苦命女子，拼着命也要生下这孩子，最终难产血崩而死，连祁钰最后一名都没见上。

祁娇。

先皇后必定非常爱他。

……

沈云鸾在驿站呆了足足三日，与帝后大婚时一样，滴米未进，不曾阖言过。

她面容憔悴，青丝缭乱，看着铜镜里那个状如疯妇的自己，沈云鸾产生了疑惑。

这女子，真的是她吗？

祁钰没有醒来，太医们都说回天乏力，那遗诏也将不日颁布出去，他选好的宗室继位人选，是个民间都素有威望的侯爷，未曾想到当日的死遁，竟然阴差阳错解决了大雍可能出现的乱局。

而早在来赴约之前，祁钰就已经留下了口谕，无论出了何时，不等他发声，任何人不能轻举妄动。

他一贯是雷厉风行，杀伐狠绝，便是昏迷不醒，也无人胆敢违逆。

沈云鸾看着他愈发颓败的面色，忽然觉得人当真如同树木般，形同枯槁时凋零，是理所应当的事情。

她握着他的手，让他去触碰自己的小腹，含泪道：“祁钰，我们有孩子了。”

那人不会再回答。

沈云鸾眼眶里闪动着细泪，似怨极了，又似爱极了，断断续续道：“祁钰，你害苦了我了，原本我是个只想活得自在，对那些富贵权势毫无迷恋的人，是你一次次击碎我，让我逃无可逃，最终折我的风骨，教我领悟到王权富贵的好处，是你毁了我。”

“我是个命如浮萍之人，手中若无权势，如何能够保护珍惜之人？”

“是你教我杀了人。”

她嗓音断断续续，泣不成声，眼泪刷的一下冲了出来，再也不能遏抑自己的悲痛。

那些美好如梦幻的谎言，那段他费心编织的圈套，竟然是他们最美好的日子。

“事到如今t，我已不能再说出那个字。”

沈云鸾眉眼被烛火幽幽照着，神情弥漫着暮气。

第五日，沈云鸾明显感觉到，祁钰的呼吸快要消失，他体温变得冰冷，那总是灼热的掌心处，没有任何她熟悉的温热。

她嗬地一声哭出来，伏在他床边难以喘息，直到有人过来，告诉她有故人造访。

沈云鸾本不欲理会，可宫人说，那人是白宴如。

当她拖着憔悴的模样，出现在白宴如面前时，那清华无双的谪仙清瘦如昔，看着她神情怔忪。

“我竟然不知，你已经将自己折腾到如此地步了……”白宴如叹息道，缥缈的白衣迎风舞动着。

他身边跟着个小姑娘，黑衣娇俏，仿佛是保护他的护卫，莹润的眸子里不住打量着，又怯生生地移开了目光。

沈云鸾哽咽一声，想开口，嗓音却嘶哑地说不出话来，白宴如摇了摇头，从袖中拿出个药丸。

“此乃我云游偶然所得，据说对世间毒物有奇效，不知可否有用？”他说道。

沈云鸾接过那药丸，白宴如又说：“我是大雍子民，如今国君有难，理应出一份力的。”

白宴如自云游后，虽说看不到踪影，可沈云鸾也并非完全不知他的消息，这人行至山川大河，每每留下画作诗词，无不令人称赞嗟叹，昔年那个受困于辞藻华丽的少年，如今也已经和过去和解，变得华而不虚起来，兴许再过几年，谪仙人的美名便要传过大江南北。

她眼中泪光闪烁，道了谢意后，转身入了屋内，太医将药拿去，皆面露惊色，随后忙不叠伺候着让祁钰服下。

沈云鸾就等在他身边，边处理那些景国的事情，边静候他的消息，终于在半个月后，祁钰保住了性命。

可紧接着发生的一件事情，让沈云鸾不得不从驿站处抽出神来。

西北戎狄王来使求见，说要想要迎娶景国嫡长公主，以和亲之事巩固边境友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