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路未知(1/2)
前路未知
昏昏沉沉间,云遥做了好多好多梦。
她梦见高高的槐树下,亲人友伴扶住她摇摇欲坠的肩膀,面色急切地说着什么。
她梦见肃穆的司正殿中,座无虚席,堂上还是那些人,堂下也还是她。
你言我语,聚讼纷纭,骂贺兰迎鬼迷心窍不顾大局,好在神骨已现未酿大错。
只是视线落向宿主,唯余沉默。
她梦见翻滚的雪浪,撕裂的天际,纷飞的硝烟。
所有静谧的过往,皆轰然坠地。
最后一个梦,是儿时的沁水,她卷着裤脚,在溪水里又摸又掏,终于胜利抓住一尾游鱼,兴奋地高高举起亮相,玄宿在一旁的摇椅上晃着腿,哈哈大笑。
然后她睁开眼睛。
她稍稍一动,守在床边的云湛就看了来,立即放下手中的事,摸摸她的额头。
不烧了。
云遥两只眼睛没什么光彩,云湛收回手,声音有些沙哑:“头还疼不疼?”
她反应迟钝,过了一会儿才摇摇头。
云湛给她掖好被角:“再睡一会儿吧,天还没亮呢。”
轻轻拍着她的背,一下一下,“睡吧,哥哥守着你。”
等她阖上眼,呼吸平稳了一阵,云湛方继续手头的宗务。
油灯昏暗,好不打扰云遥休息。待处理的宗务堆起来有半人高,云湛靠着床架,眉目满是疲乏。
这一仗,几乎打得仙门措手不及。
不仅结界破损,魔族竟然直接在天上撕开一个口子,引渡了一条通道。现在这条通道被堪堪封印,由修为高深的仙尊们十二个时辰轮流值守,不敢有丝毫懈怠。
昆仑山中几大主峰皆被瘴气所毁,如今只剩下青云峰。
刚巧是仙盟集议之日,百宗齐聚,按理不算势弱,可不知魔域用的什么奇诡之术,不仅切断一切通灵,还教人莫名便消失了。
牵扯太多,死伤惨重。
此外,投诚者不在少数。
自命不凡的泡沫一旦戳破,见识到对方并不如六界史册中所记载的那般被踩在脚底,留下来的便只有对t未知力量的恐惧。
事发突然,云湛的存在变得必要。在此之下,宗律反而不是那么重要了。他提前结束戒律堂的刑期,也来不及休息缓和便上了战场。
眼下玄鹤负伤闭关,主心骨不在,一堆烂摊子被默认地延给云湛处理。
几日来都未合眼,再是刚劲铁骨也会累。
闻姝进来的时候,他已一不小心伏在床沿睡着了。
只是睡梦中,仍不忘紧紧抓着云遥露在被子外面的手。
闻姝眼睛微酸,寻了件外袍给他披上。
他警醒地睁眼,看清楚人,松懈下来。
闻姝轻声道:“阿湛,你去休息吧,我来看着。”
他摇摇头:“没事。”
随后看向云遥,她还睡着,再摸了摸额头,的确不烧了。
她微微蹙着眉心,呼吸有所波动,不知道梦见了什么,总归不是什么美梦。他心底发沉,像以往那般伸手抚平。
想到妹妹为了自己,一个人一声不吭跑到不周山去闯万劫之地,他就又心疼又悔恨又愧疚。
万劫之地他是去过的,那是什么地方没人比他更清楚,自己都负伤累累,遑论云遥。
变故太多了。
云湛握住她的手,不敢离开。
闻姝在他身边坐下,夜色寂寂,两个人也都很安静。
其实这些天她同样疲惫,一方面是刚结束完戒律之刑,另一方面也是要救治伤员。
那些人说来也奇怪,视她如敝履,却又需要她的医术。
她原不打算插手,可师尊临终前以命相求,望她看在宗门多年教养之恩能相助一二。
闻姝知道,就算自己真的不管,最后也全会堆到云湛身上。
他实在太累了。
有心伤她的终归是少数,就当是还了这份人情,以后谁也不欠。
她默默想着,手被他握住。她顺势倚靠他肩膀,淡淡的松木香萦绕鼻尖,她的心安定下来。
战乱后的日子,鲜少有这样相互依偎的平静时刻。
低声细语地叙谈一阵,床上的少女发出轻轻的吸气声,两人齐看去,闻姝探住脉搏,道:“她状态还是不太好。”
闻姝与云湛,在他们记事的时候,就已经历过生离死别。
但云遥不同,这是她第一次面对诀别,失去将自己一手带大的师父。而无论是她的身份,还是外面的世界,一夜之间都天翻地覆。
安抚好云遥,闻姝道:“阿湛,之后该怎么办?”
云湛沉默须臾,没给出答案。
他神情有些黯然,闻姝靠过去,摸摸他的脸,他合上眼,放松了片刻。
两人的手仍十指交握,指腹轻蹭他的掌心,闻姝望着窗楹外隐约的晨光,喃喃道:“天快亮了。”
天亮后,又要重归忙碌。
只是之后该怎么走,没有人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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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都见到谁了。”
房中,两名男子一前一后站着。越洲转过身,眉眼深深,透出几分冷厉。
对面窄袖玄色长衣的年轻人身量高挑,如今已经比他还高出半截指头。
见他的脸色,越洲道:“还是苍海那几个?”
“那些个废物,迟早死我手里。”赫连铖声寒如冰,卷着杀意。
越洲按住眉心,隐隐松了口气,好在没碰到——
不过依然得提醒:“你已经听说过那位混沌之主了?”
“帝鸿?”这个名字赫连铖都快听到耳朵起茧了。
“是。相传上古神劈开混沌化为天地,此后才有六界。然而混沌并未完全肃清,残存下来的余部逐渐生出灵智,徘徊于六界之外。数千年前,不知寻得何法进入六界。”
“神族陨落,很有可能与其有关。”
这些事神族未有记载流传,皆是仙盟长老们翻阅了上万本古籍册典后推断出来的。
“六界之内的法子恐对他无效,你——”越洲看过去,皱眉,“铖儿!”
赫连铖回神,淡声知道了。但他心不在焉的,显然没重视多少。
越洲坐下,正颜厉色:“明日就启程,同我回天冥。”
赫连铖没回话。
“你外公也传信几十封让你回南疆,你回过一封没有?”
年轻人神色冷淡,不置一词。
越洲吸一口气:“你回南疆也好,同我回天冥也罢。总之,不许继续留在昆仑。”
赫连铖开口:“我现在哪里都不会去。”
越洲一拍桌面:“荒唐!你是不是忘了自己的身份?你是南疆的少主,是天冥宗的大师兄,怎可不管不顾,在此蹉跎!”
“她有兄嫂友伴,也不需要你在此。”
薄唇抿成一条直线,赫连铖望了眼窗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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