烟波浩渺（1/2）

烟波浩渺

夜色浓郁,海面罩着一层阴霾，暗淡的天光难以透进海底。

“殿下。”

军帐中血味与尘硝气久久不散，部将们站成一排,满脸焦黑，混着灰烟和汗水。

“界北的大军暂撤至十里外。”

“南海部尚未有动静。”

“按速度，西海军明日......便会抵达东海域了。”

“......”

他们一一禀明军况,轮到最后一个,他犹豫片刻,摊开手：“殿下,他们命水官送来了劝降书......”

灯柱旁的少女双眼布满密密麻麻的血丝，她紧紧咬住下唇,只是一霎,就将纸撕成粉碎。

碎纸如雪花纷纷扬扬飘落,褚蛮满脸愠怒，指甲深深陷入掌心。她同样形容狼狈,衣襟和垂落的发丝均沾着干涸发褐的血迹,对素爱打扮的小公主是难以容忍的。

年逾半百的将领不少都是看着她长大，望着眼底一片鸦青的少女,劝道：“小殿下，您就听长老的话，先离开吧。”

“只要您在,海盟就还有东山再起的一日。”

事实上这并非他们首次劝说,但褚蛮依旧一口回绝。

她态度坚决,他们只好不再多言,帐中陷入沉默。少顷,她低声道：“还有几个时t辰，今夜大家都好好休息吧。”

他们退下去,过了一阵，有人掀开帐门走进来。

海生多番让她回晶宫休息，可她偏要守在这前线的军帐中。阿蛮若犟起来，海生也束手无策，只得常带来一些吃食，是她惯爱的甜糕，搁在案板上。褚蛮瞥去一眼，眼中无波无澜，没有想吃的意思。

她闭着眼睛，指尖揉搓发涨的太阳xue，海生叹了口气：“蛮蛮——”

她道：“三叔伯，你清点过了？我们还剩多少人。”

他犹豫片刻：“不到七千。”

不到七千。

不太妙的消息，她的心沉了下去，指甲无意识抠着桌面的木缝，海生道：“蛮蛮，事到如今，不如上禀仙门罢。”

不止海生说过，其他人也这样劝过她，可阿蛮想了一会儿，仍是摇头：“如今四处动乱，仙门恐怕早已焦头烂额。阿遥........她已经很累了，我想再撑撑吧，不到万不得已......”

她没再继续说下去。什么叫做万不得已，海生微微叹息，也不说了。

这时，一名将领掀开帘子，褚蛮擡眼望去：“闵将军。”

戎装卷着外头的肃风，中年男人眉目沉静：“小殿下，你吩咐的事已经准备好了。”

她点点头：“多谢。”

等两人都退出去，褚蛮在布防图上照方才的汇报重新勾勾画画，等最后一笔落下，她后退一步，望着满目红圈的褐皮纸，良久，转身揭开帐帘走到外面。

夜凉如水，身上战甲很重。这是她父亲留下来的龙鳞甲，时隔多年，穿在年轻的少女身上显得有些老旧。

数字与地图在她脑中交错盘旋，如今六界大乱，相旬趁乱逃走，携北海军，与西南两海组成同盟一同攻入东海界域。

若单是北海也就罢了，可三海同盟，在数目上便有悬殊。东海军是她父母多年培养的精锐，才撑到现在，可往后呢，往后怎么办。她怀疑相旬背后还借有其他势力，否则就算西南两海再怎么见风使舵，也不敢叛出海盟。

眼下可谓四面楚歌，他们只能揪着这样偶尔短暂的夜晚稍作喘息。

而在这样的节点，她需要做出抉择。

帐后的围地七七八八坐满伤员，有医官在为他们医治。他们脸色苍白而憔悴，撑着疲惫的身躯，有的人断手断脚，有的人头破血流，都低低地唉声叹气着。

见到褚蛮，他们勉强坐直身子，想要行礼，褚蛮摇头。

无数双眼睛看着她，知道她有话要说，医官默默退到一旁。

她缓了缓，道：“诸位，今日北海送来了劝降书。”

众人目光各异，她深吸一口气：“但我撕掉了。”

“既然当年的东海没有让步，如今，我无论如何也不会投降。”

“所以这场仗，不知道还要打多久，也不知道能不能赢。”

她坦诚道，声音透着淡淡的沙哑。

“我明白大家都有父母、有孩子，前路未料，如果诸位想要走，我会请海生准备一些钱物，今夜便可以跟着闵将军离开海境，往仙域避难。”

“无论离开与否，我都感激大家为东海所做的一切。若将来战事平息，欢迎各位随时回来；如若不平，至少......你们不会和家人分离。”

褚蛮说完，帐后一片寂静。

火簇晃动，映照一张张疲惫虚弱的面庞，犹疑之色清晰跃然于脸，他们你看我我看你，又低下头。

褚蛮注视半晌，垂下眼帘，嘱咐海生可以准备了。

正要离开，身后突然传来一声坚决的：“我不走！”

这句话止住她的步伐，她缓缓转回头。

一名蟹兵举着折断半截的壳掌，激动地高喊道：“我要留下来！”

铿锵有力的字句在围地上方盘旋。不多时，另一人跟着站起：“我也不走！”

接着，又是一个。

“东海就是我的家，我自小在这里长大，我哪里都不去！就算死，我也要死在这里！”

“殿下在这里，我们就都不走！”

“对！我们都不走！”

“誓死追随殿下！”

本章未完，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