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夜将明(上)(1/2)
长夜将明(上)
浩渺无垠的天地间,弥漫着一层神秘的雾气,云遥正在雾气中翻滚。
她的每一寸皮肤不断溃烂、再愈合;每一块骨头不断粉碎、再成型;每一缕毛发不断焚尽、再重生。
归墟之下浓郁的浊气产生的毁灭之力、与旺盛的清气产生的再生之力纠缠不息,两股力量都在争夺这突兀的闯入者。
在即将被痛楚吞噬时,清风般的舒缓拂过她全身,让她得以喘息,可未等她享受这片刻的安宁,痛苦又再度狰狞着扑来,将她重新拖入深渊。
她就在这样极致的痛苦与极致的愉悦中来回沉沦,漫长的酷刑永无止境,找不到解脱的出口。
云遥几近晕厥,每根神经都在尖叫,却不愿放任心智崩溃,灵魂一边颤抖一边苦苦挣扎。
她早就做好了归墟之下是万劫地狱的准备,只要还能呼吸,就会呼吸到最后一刻。
渐渐地,两股力量发现谁都无法彻底占有这具尸体,也无法将她撕裂而分。它们缓缓在她身上游走、碰撞、交融,互相对峙又相互依存,如同阴阳两极,环绕而追逐。终于,在这样动态的流转中找到一种微妙的平衡。
痛楚与愉悦同时撤离,云遥身体一轻,几乎虚脱,像片枯叶往下掉,勉强及时稳住了身形,摇摇晃晃踏着风,不住抽喘。
缓和良久,她抹去眼里的湿渍,视界变得清晰,望向面纱之下的世界。
巍峨的高山仅是雾气中的巨大隆起,没有分明的轮廓,仿若沉睡的巨兽。无际的大海亦没有波涛起伏,平静得好似一面巨大t的墨镜。海水与天空的交界模糊不清,一片朦胧。
她试探伸手,可以捕捉到这里光的形状与流动,耳畔低沉的嗡鸣仿若来自远古的呼唤,在这寂静的山水间回荡,无比寂寥。
这是上古初开的世界,只有永恒的静谧与无尽的未知。
她在风中安静地穿行,寻找神谕记忆里的道场点,手伸向乾坤袋。忽然,眸光一紧,驻足停止,看着眼前如鬼魅降临的身影。
帝鸿。
他微微眯眼,觉得有点意思:“你居然能在这里活下来。”
“不过很遗憾,”他轻飘飘走了几步,这里无论是这里无论是毁灭之力还是再生之力对他都没有作用,和她的狼狈相比,他闲适得像在散步,“你错过了最舒服的死法。”
云遥不是听不出他话中的威胁之意,握紧了逍遥,警惕盯住着他一举一动。
“云遥。”他轻叹,“跟你说过那么多回,就是听不进去。有时候自信过了头,未必是件好事。”
“交出神骨,我让你死得干脆一点,如何?”
只听一声尖锐的破空声,逍遥劈出一道剑光,他淡淡避过,“啧”了声,对她的行为很不赞同。
少女死死握着剑:“我没有打算活着离开。”
“但你,也别想活着离开。”
帝鸿被逗笑了,摇了摇头,果然还是小孩子,不知天高地厚。
“好吧,”笑意淡去,“我给过你机会了。”
话音甫落,肃杀霎起,黑烟自他身后迅速升腾,凝成一尊足有半座山高的庞然大物,生出了四肢和头颅。
被召唤来的魔煞之气张开双臂,伸出一个大大的懒腰,狂放的哈欠回荡在山峦间,山体皆在震颤。
它缓缓睁开眼睛,下一秒,一掌轰出!
云遥急速跃开,先前所立的虚空处被打出一个肉眼可见的深坑。她反手拍出一掌,清光大盛,将这魔煞巨人的身上击出一个洞。
它晃了晃,却只是挠了挠那处,不一会儿黑气便重新凝聚,它的身体完好无损。但它有些生气,怒吼着追了上来。
一大一小的身影你来我往,互不相让。魔煞之气的攻击极为凶猛,但动作笨重,云遥身形敏捷,剑气凌厉,将它的身驱划开数道裂痕。
巨掌拍来,云遥一个侧身闪避,同时猛地一斩,将它胳膊斩落,沉入平静的海面,她要再斩另一条,冷不丁和对方悠闲观战的帝鸿对上视线。
他微微挑眉,云遥面色一滞,她动不了了。
一计重拳,鲜血四溅,她落入身后的尘雾里。
魔煞低声吼叫,继续朝着那团雾气拳打脚踢,帝鸿轻挑唇角,倏尔却朝后一看。一道细小的身影破开雾气,她吐掉口中的淤血,抓过一把光线,将魔煞团团绕住。
她冷笑一声,掌心光线如同引线瞬间点燃,升腾的火焰犹如巨龙,朝魔煞扑去,将它顷刻间烧为灰烬。
“天火?”帝鸿微微意外。
“你不知道么,我还有一个师父。”云遥冷冷凝视他,天火温柔舔舐她的指尖,“几千年前,你还曾是他的手下败将。”
帝鸿嘴角抽动一下,她提剑继续攻上,天火滚着剑身,斩灭一切欲要放出的魔煞之气。
他退后几步,她狠狠挥出一剑,剑光凌厉飞去,在咫尺之间被他截停在指尖。
“多谢提醒。”帝鸿轻轻勾唇,“若是压在山下也不老实,只能杀了他了。”
他撚灭指间的剑光,重新望向她,眼里亮起些许玩味:“既如此,让我看看他都教了你什么?”
一瞬间,周围的景象黯然失色,只剩黑白,仿佛被揉进一副平面山水画中,就连身处其中的人也变成两个小小的墨点。
帝鸿上半张脸隐入墨色,只剩挑着笑的薄唇。云遥眉心一紧,提剑而上,动作却变得极度缓慢,像是陷进了黏腻的胶水中。
帝鸿依旧行动自如,她迈动半步的功夫,他便出现在她身后。
“这一招,他教你了么?”
一双手掐住了她喉咙,手指深深嵌进她细嫩的喉管,云遥紧紧攥拳,周身升起护体之气,将他震开。
不等他站稳,她用力反手刺去,明明没入腹中,却犹如刺进空气,半分真实感都没有。果然,他轻轻一笑,身影如雾飘散。
星星点点的墨渍散开,在这黑白山水图间化作无数个身影。一模一样的面庞,每一个,都是他,也都不是他。
不计其数的笑声回荡耳边,让人脊背发凉,云遥神色紧绷地环视四周,在厉风袭来时再次出手。
风云涌动,各种撞击声震耳欲聋。他的速度太快,每一个都很快。云遥刚压住喉咙的血意,又被击中一掌,狠狠一个趔趄,撑住剑站稳。
这和普通的分身术不同,数量实在太多,神力无法辨认。他们施加的伤害全都有效,而她只要没有击中真正的那个,就没有任何作用。
她死死盯着逼来的数道人影,电光火石间,一个念头清晰起来。
云遥闭上眼,并指点在额心。
重目·开
睁开眼的瞬间,世界一片清明。
那密密麻麻数之不尽的假象荡然无存,剩下的,只有立于山头,正好整以暇观戏的真身。
仍然有气流在向她逼来,但这些透明的气团已无法再遮蔽她的视线。她握住剑身,狠狠一划,掌心鲜血淋漓,口中念动真言,神血与天火一起,破开周身那层粘腻的阻碍。
云遥身形如风,如离弦之箭,不顾一切冲向山崖。她几乎将全身神力倾注剑身,逍遥剧烈震颤,滚烫得她快要握不住。
华光大盛,坚冰筑起的牢笼将他困在里面,再也逃脱不得。云遥用尽全力,狠狠刺出这一剑!
——扑哧!
有血溅在脸上。
不是她的。
云遥剧烈喘息,怔怔看着没入帝鸿心脏的长剑,他紧皱的眉头,以及他唇边溢出的血液。
她真的......刺中他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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