远山日(2/2)
两人分别后,沈云降往回走的路上,竟看见了长久闭门不出的邬施礼。
但她分明记得,邬施礼的院子与这条路完全是反方向。
但她没时间想那么多,脑中乱乱的,还没理清思绪。
两人擦肩而过时,是邬施礼先叫住她的。
他的神情极不自然,与他平日里的作风也大不同,好久才道:“阿爹阿娘跟你们说什么了?”
沈云降抿唇,不是很想回答他。
邬施礼便又问:“有没有……训责长兄?”
她倏然擡头看他。
从前的邬施礼,心里除了读书装不下任何事,会这样关心琐事吗?
她说:“长兄被罚得很重。”
闻言,邬施礼确实急了几分,道:“是真是假?我听说朝中有人弹劾长兄,让长兄做不了太子伴读,可是因为这件事?”
这事……这事影响这么严重?
沈云降忍住惊异,故作冷静道:“不只是这样,可能长兄以后不会待在上京了。”
邬施礼大惊失色:“怎么会这样……”
“你很害怕吗?二兄,”她故意问,“这是不是你早就预料到的事?”
“我没有!”
邬施礼失声大喊,后连跟沈云降解释都来不及,匆匆离去。
而沈云降回到院子里,就一直在想邬斯衡向武安侯夫妇保证的话。
何其不易。
后来几日,邬谌忙着应付朝中堆积如山的弹劾邬斯衡的奏章,没再找过沈云降。
据说,唯一能快速消除流言的方式,就是提前邬斯衡与何思琼的婚期。
但邬斯衡怎么会答应,坚持说自己能搞定。
与疏也将沈云降上次在锦棠园外一时气急说出的“真话”告诉了雪客,雪客这次没通过邬施琅来找她,而是直接翻墙而入。
沈云降总觉得,他一次比一次冷淡。
这次直接多余的话都不说了,直接拉起她的手腕,就要带她走。
沈云降抱着檐柱说不走。
雪客才恢复了些理智,道:“你不能喜欢邬斯衡,懂吗?”
“为什么?”
她不理解,这个连真实身份都不愿意告诉她的人,为什么要一而再再而三的干涉她。
“因为武安侯府对你不好。”
雪客说。
沈云降问:“那你就会对我好吗?”
意料之中,雪客没吭声,她道:“我在武安侯府很好,就算你们可能是我阿兄的朋友,我也不想就这样跟你们走。”
与疏扯过雪客,强笑道:“他太冲动了,小姐莫怪。”
最后这个小插曲也不了了之,后面半个月,沈云降都没再见到雪客。
就连一直跟在邬斯衡身边的与疏,也不见了踪迹。
她无意间问了一句,邬斯衡只说,与疏想回家探亲,他允了。
沈云降不置可否。
她一个人耐着性子等这件事的处理结果,却只等到了四公主与满洲可汗在回京途中遇刺的消息。
四公主无大碍,而满洲可汗却是身中数箭,差点一命呜呼。
满洲军已进大晋境内,出了这事他们率先想到的就是圣上欲借此便利除去满洲可汗,向满洲开战。
两国之间的关系一下子变得紧张起来。
本来和亲就是为了避免一场战事,这下和亲也失去了作用,四公主被他们当作人质软禁了起来,大军驻扎在大晋边境,蠢蠢欲动。
邬谌本也是一位老将,更想借降服满洲来戴罪立功,从而替邬斯衡稳固在朝中的地位。
他主动请旨,前往边境与满洲军交涉。
李琡曾随邬谌征战多年,此次便也当了随军夫人。
到了出征那日,沈云降与邬斯衡、邬施礼、邬施琅一同送别武安侯夫妇。
想来此次出征应该不会开战,武安侯夫妇的神情也轻松许多。
李琡忙着嘱咐家中大事小事,而邬谌始终不愿看邬斯衡一眼。
两人就那么不尴不尬地站着。
直到他们转身上马前,邬斯衡才叫住邬谌,道:“愿阿爹阿娘此去一帆风顺。”
邬谌起先没理他,牵着缰绳慢悠悠往前走。
大部队动了起来,浩浩荡荡从武安侯府前这条街道上穿行而过。
邬斯衡转身关门。
“长聿。”
邬谌浑厚如钟声的声音自远处响起t。
众人皆看过去。
晨光熹微,远山头光芒乍现,万丈倾泻于青天碧日。
武安侯夫妇的身影在大军最前列,朦朦胧胧到辨不清虚实。
“照顾好弟弟妹妹,等我们回来。”
说完这句话,邬谌便牵起身旁李琡的手,两人相视一笑,齐齐向前去。
两人的身影逐渐隐没于边际线。
再也看不见,沈云降才舍得收回视线。
她偏过头,去看邬斯衡。
但少年的视线仿佛凝固在了同一个方向,久久没能回神。
只有他眼角的一滴泪,证明了时间还在流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