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声里(1/2)
风声里
天幕昏暗,无边无际的大雨自厚重云层倾泻而下,吞噬了每一分干燥的空气。
沈云降望了眼亭檐外的雨势,顿觉呼吸都急促起来,仿若被大雨压得喘不过气。
“小姐快回去看看吧,现在大少爷和二少爷就在府中……”
他的声音逐渐被雨声吞没,听不清楚。
但即使没有这场雨,沈云降也听不清楚了。
她像个提线木偶般往雨幕中走去,与疏见状,忙撑起伞走在她身侧。
沈云降起先走得很慢,后愈来愈快,最后小跑了起来。
裙裾被雨水浸透,湿答答垂在脚踝处。山上的污泥浊水轻易便落在了她浅色的衣裙上,狼狈不堪。
但她只顾着往前跑,也不管与疏手中的伞有没有打在她的头顶。
邬斯衡骗人。
今天才不是大晴天。
是她最讨厌的下雨天。
路途中与疏带她坐了辆马车,直抵武安侯府大门口。
匆匆忙忙下车后,擡头看见武安侯府的牌匾,沈云降突然顿住了脚。
与疏喊了她数声,少女才转过头来,眼底闪过一瞬茫然。
她敛起眸,道:“走吧。”
多日未归,府中景象与往日一般无二,但雨下得那样大,院子里见不到任何人影,无端添了凄凉。
似乎是下意识的,沈云降就想往武安侯夫妇的院子里去。
越是近在咫尺的时候,她的步子就越慢。
每一步,都沉重似千斤。
她只要睁开眼睛,随便望这武安侯府的哪一处,都好像能感受到武安侯夫妇的气息。
过去的一幕幕,他们的音容笑貌,都在这瞬间如洪水奔流,不容抗拒的自心底涌上来。
但还未走到武安侯夫妇的院子,她便在寅宾厅前,看见一人站在瓢泼大雨中,凝视前方。
寅宾厅的门大敞着,少年独身站在台阶后,一动不动望着正对面墙上装裱着的画。
画中的武安侯夫妇坐在椅子上,手牵着手,笑得那样和蔼可亲。
而他们四人一狗围绕左右,每个人脸上或多或少,都有着灿烂的笑意。
她记得,那是三年前的元日。
是所有美好都到达顶点的一天。
永远不会再有那样一天。
沈云降拿过与疏手中的伞,转身踏入雨幕。
雨点噼里啪啦打在伞面上,压得她几乎拿不稳伞。
靠近邬斯衡时,她擡起手,将伞全部倾斜向他。
眼前霎时被雨珠覆盖,模糊了少年的身形。
而少年也察觉到了什么,转头看她。
四目相接的这一刻,沈云降的最后一丝冷静都崩溃瓦解,眼泪混着雨水,无声无息顺着脸颊滑落。
她另一只手慢慢地,抚上邬斯衡满是雨水的眉眼。
在他沉郁凝滞的眸光中,一点,一点,拂去他眼尾的泪。
看着他的眼睛,她想说些什么,但丧失了声线般,一个字音都发不出来。
此刻所有的安慰都那么苍白无力,因为她知道任何话语都没有劝解的作用。
他们就是失去了最重要的人,无可替代的人。
“……这一切都错在我。”
琳琅雨声里,少年清澈的嗓音续续断断响起。
沈云降始终注视着他,静静地听。
“我原以为只要我足够强大,我就能做到所有我想做的事,甚至不惜一切代价。”
“也不害怕失去任何东西。”
说话间,他又看了眼那幅画。
“但我错了。”
邬斯衡看着她,一字一句说,“我比任何人都怕。”
半月前,武安侯夫妇为他们的事震怒,撂下一句让人胆战心惊的狠话。
“除非我们死了。”
那个时候的邬斯衡,天不怕地不怕。
沈云降鼻尖一酸,又忍不住要流下泪来。
她垂下眼,目光落在邬斯衡垂落身侧的手上。
一股股细小的水流经他蜿蜒的经络,又在骨节处汇聚而下。
而他没有丝毫感触般,紧攥着双拳。
她伸手,即将要触碰到他,那只手却往后缩了缩。
紧接着,邬斯衡整个人都往后退了一小步。
沈云降手指微蜷,久久没有收回手。
“也许我一开始就是错的。”
邬斯衡将那把倾斜的伞推给她,眼睛里少了些什么,又好像突然,多出些什么。
沈云降的眼睫被雨水压得发颤,一种不好的预感油然而生。
但她不能去阻止,只能眼睁睁看着它发生。
沈云降没说话,也不擡头,而邬斯衡又忽然喊她的名字,“沈云降。”
“这之后我会有很多事要做,你既然回来了,就安心在府里住着,即使没有阿爹阿娘,我也会像他们对你那样,保你日后衣食无忧,合欢极乐。”
“就算你以后不在武安侯府了,也不会变的。”
雨滴坠落在他的眼角,砸下一道与泪同迹的水痕。
“就这样吧,”
邬斯衡垂眸,转身,“和从前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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