了无声(2/2)
接下来的相处倒是井水不犯河水,只是沈云降感觉到,他们是越来越把武安侯府当自己家了。
短时间的鸠占鹊巢罢了。
只要邬斯衡回来,一切都会迎刃而解。
但沈云降唯一能打听到边境战事的渠道只有与疏一人。
有了邬斯衡与其余两位大将军的支援,满洲军算是被暂时压制了下去。
一场战争牺牲的可不只有将士,还有数以万计的百姓。
因此圣上主张议和,尽力交涉。
边境也一直都风平浪静的,沈云降听了也安心。
她巴不得邬斯衡什么也不用干,毫发无伤回京袭爵呢。
秋日的风渐渐变得萧瑟起来,桃雨收拾了她衣柜里单薄的裙裳,换上了冬装。
沈云降这才发觉,三日后便是她的生辰。
想起三年前的生辰,只有邬斯衡一人对她道出了那句久违的“生辰快乐”。
直到这年,物是人非,连邬斯衡都不在她的身边。
她过生辰的这天,初雪簌簌而下,又一年冬天到。
因着这年生辰特别,李承衍主动说要在宫中设宴,大庆四方。
沈云降婉拒,只想在武安侯府过完这个特别的日子。
她早起便很用心的梳妆打扮,关夫人特意来为她裁剪了合适的衣裙,明艳夺目。
看起来似乎真的,长大了。
关寄舟送来了好几十箱生辰礼,关懿在一旁揶揄:“你干脆把整个关府都送给阿姊算了。”
沈云降自然明白他的心意,大大方方收下,邀关家众人一起用了晚餐。
晚餐后,邬施礼和邬施琅也逐一为她道了“生辰快乐”。
府中张灯结彩,全是他们一手置办,沈云降都看在眼里。
这日子已经很圆满了,最大程度上的圆满。
傍晚,沈云降还收到了邬斯衡十几日前就差人送过来的生辰礼。
是洛阳的一座宅院的房契。
上面还附有邬斯衡的亲笔信。
大意就是他很好,也会很快回家,剩下的等他回来再补给她。
她鼻尖发了酸,小心翼翼将这些东西藏起来。
剩下的时间,沈云降就坐在正殿中,目不转睛地盯着墙上那幅,容纳了他们一家人的画像。
窗外小雪阵阵,寒风猎猎,也打不破这屋内长久压抑的沉寂。
她手边堪堪亮了一盏昏黄的烛光,闪烁在她逐渐莹润的眼眸中。
她以前最怕黑,只因兄长曾告诉她,被黑暗笼罩着的,许是亡魂安憩的地方。
但她今日却不害怕。
要是这处处都是武安侯夫妇气息的地方,真的存在有他们的亡魂。
那她想,让他们抱抱她,让她再感受一次。
在她真正长大的这一日。
*
再睁眼,眼前是彻底冷清的黑。
沈云降看了眼窗外,漆黑天幕上浮起了浅淡的藏青色,雪粒在空中飘摇,时隐时现。
她手边的烛台早已燃尽,蜡油沿着桌角滴落,又凝固。
看样子应该是黎明。
沈云降简单收拾了一下衣饰,拖着疲累的身子推开门,感受着耳畔刮过的缕缕夜风。
然后她慢慢往自己的院子里走。
走着走着,她听到了一阵慌乱的脚步声由远及近,果然在转角处,她看到了桃雨。
桃雨见了她,面色反而更惊恐。
沈云降疑惑道:“我不是告诉过你晚上别等我了吗?”
她昨晚决定好要陪武安侯夫妇一晚的,不想让任何人来打扰她。
然而桃雨猛摇着头,拉紧她手腕,欲言又止。
最后一咬牙,道:“小姐,出事了。”
与疏半夜带回了来自边境的急报,圣上自以为是的示好被满洲军毫不留情踩在了脚底,趁着晋军不备发起猛攻,边城黎州已然沦陷,晋军节节败退。
带来这个消息的时候,时辰已近丑正,关家人已经回府,而沈云降也命人不能来找她。
万般惶恐之下,桃雨只得先将事情告诉了邬澜他们。
正犹豫要不要来找沈云降,便就这样遇见了。
听到这里,沈云降尚有余力握住桃雨的手问一句:“那长兄……他如何了?”
语调含着不易察觉的颤抖。
“大少爷他……”桃雨蓦然落泪,用衣袖胡乱擦了擦,继续道,“贸入敌营,不知去向……生死不明!”
这下,她差点直接往后跌去,眼中最后一丝光也四散溃逃。
但现在不是慌乱的时候,应该马上找人问个清楚。
想到这儿,沈云降忙朝邬施琅院子里去。
晚风拂起她身上一夜未换的明丽华裳,珠钗碰撞,在夜里清晰作响。
途径武安侯夫妇的院子,她稍一斜眼,视线被一道猛然窜起的火光捉住。
暗夜中,火苗越窜越高,直有要把这片夜色都吞没的架势。
她怔然远望,见武安侯夫妇的东西在院落里堆得到处都是,而邬澜与罗芩正将那些东西一一扔进那堆熊熊烈火中。
零落雪粒被贪婪的火花捕捉到,拆骨入腹,化作无形的气,了无声息。
而其余的声音争先恐后地涌进来。
“邬斯衡必然已经没了活路,更遑论为他保留爵位,要他袭爵!大哥的爵位本该就是我们的,至于这些已死之人的东西都该烧了,好好去去晦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