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牙弯(2/2)
沈云降忽然觉得好累,各种意义上的累。
似乎很多人都喜欢趁人之危。
但她还是要勇敢地站出来,替邬斯衡守护好这个家。
一定要。
*
冬日,大雪纷纷,她捧着暖融融的手炉站在屋檐下眺望漫天白雪。
那片黄澄澄的身影就这样闯了进来。
也不知是怎么避开府中下人,直接到她院子里来的。
着实是措不及防。
她与大皇子李承玮就见过一面,其余都是能避则避。
但她不懂,为什么李承玮一见到她,就好像见到了熟人般,一点生疏都不曾有。
迫于无奈,沈云降只得将那人请进来。
李承玮行事颇有皇家仪度,规规矩矩坐在简陋的茶桌前,接过她倒的茶,弯唇道:“多谢。”
手指不经意,擦过她颤巍巍的指尖。
沈云降连忙收回手,莫名感觉被触碰的地方奇异无比。
而李承玮慢悠悠喝了口茶,轻轻撚着杯壁上印刻的百花纹,良久,开口:“邬小姐兴致不高,可是因为赵家公子为难你兄长的事?”
还不都是你给赵至逐撑的腰?
沈云降在心里腹诽,但没敢真的说出口,只道:“是。”
“那邬小姐,是否需要本殿出手相助?”
闻言,沈云降擡起眼,看着对座那个笑吟吟的男子。
这人前些日子还帮着赵至逐耀武扬威,这会儿就改变心意了。
实在可疑。
而且她觉得,太子的权利比皇子要更高些,她暂时无需求助他人。
她礼貌婉拒,觉着荒唐不已。
李承玮似乎看穿了她心中所想,放下茶杯时,低低笑了声。
“看来我那个弟弟的确帮了你不少忙,”他抱臂靠在椅背上,懒声道,“但他以后可能就没空帮你了。”
沈云降不解道:“敢问殿下,太子殿下是有什么事吗?”
李承玮道:“他确实有事,而且不是小事。”
说得模棱两可,让人捉摸不透。
未等她多思量片刻,李承玮在此时掀袍起身。
离开前,对她道:“你若想通了,随时来找我。”
虽然他自始至终没有表露什么恶意,但沈云降就是感觉到,他说的话意味深长,而且有着不纯的目的。
她更加确定李承玮一定不怀好意,不可深交。
*
第二日,沈云降对李承玮的话耿耿于怀,特意让桃雨出去打听了小道消息。
说是陛下突发旧疾,太子为表孝心,于宫中侍疾左右。
这话乍一看没什么问题,但沈云降却敏锐地品出了另外一层意思。
——大皇子用这种方式,将太子软禁在了宫中。
朝中局势动荡,邬斯衡失踪,原本支持太子的朝臣便纷纷转投大皇子,风向都在朝一侧偏移。
尤其是赵家,常年在大皇子一派,此刻更是目中无人。
大皇子十有八九是算准了这个结果,才向她抛出橄榄枝。
还是得跟邬施礼和邬施琅商量一下。
沈云降即刻便去了邬施礼的院子。
但当看见那扇半敞的门时,她忽然顿住了脚步。
大皇子绝对不会平白无故帮他们的,而且还是直接来找她。
他一定需要条件,而这个条件,很大可能就是要她做他的妾。
她觉得自己有些迈不开腿,准备好的说辞也在此时被洗劫一空。
但是邬施礼率先发现了她,抱着一堆书卷,似要出门去。
“你在这里做什么?”
沈云降摇摇头,随口问道:“你要去哪儿?”
邬施礼道:“我有些问题不明白,想去找孟夫子。”
她看了眼阴沉的天,道:“可是现在天色很晚了。”
“那又如何?”邬施礼顿了顿,道,“无论如何,我不能再输第二次。”
看着他离去的背影,沈云降眼睫微颤,垂落的衣袖被拂起涟漪般的波纹。
而邬施琅直到夜半子时才从军营里回来,累得气喘吁吁,也没多停留,拿了剑要往锦棠园去。
撞见一直在等他的沈云降,他蹙眉问道:“你怎么现在还没休息?”
沈云降默了默,反问:“那你为何还不休息?”
邬施琅:“赵至逐那孙子说要把我踢出军营,简直做梦!我偏要做林将军最得意的属下,看他还怎么坏我的事!”
他似乎下定了决心,在空中挥舞拳头出气。
临走前,他又回头看了眼沈云降。
少女站在寒风中,也不瑟瑟,只是望着他的时候偶尔会很明显的出神。
“你怎么了?”邬施琅狐疑道,“难道是叔父他们又欺负你了?”
邬澜与罗芩自从知道太子在宫中侍疾抽不开身,便也逐渐忘了他们先前的威胁,慢慢肆无忌惮起来。
很多事,都在朝着不可控的方向发展。
沈云降先是否认,等邬施琅走远,她又追上去,问了个毫不相关的问题:“你说,伯父伯母会在天上看着咱们吗?”
邬施琅愣了愣,罕见的,认真回答她:“会的,所以你要好好生活,别让他们失望。”
漫天星光在此时,闪烁在他们头顶。
而她的手渐渐握紧,指尖掐进手心里,留下几道月牙状的红痕。
久久没能消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