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死间（2/2）

“砰”的一声。

少女毫无预兆地跌落于地，像是被抽走了所有生气，变成一具随时都可能支离破碎的木偶人。

接下来无论是桃雨的呼喊，还是她被扶起又坠下的无力的手臂，都已不能占据她的感官。

她只觉得自己呼吸不畅，喉间梗着什么，无论怎么大口喘气都无济于事。

她在窒息，在坠落。

在无止境地反复堕入同一个噩梦。

*

这里好冷。

沈云降全身瑟缩了一下，眼前漆黑一片，暗色无垠。

还很黑。

她低头的时候，连手都看不见。

忽而眼前亮起一道火光，照亮了她平摊身前的双手。

她靠过去，索取着这份灼烫感。

这也是个梦吧，但是这个梦真的好安静。

沈云降这样想着，远处似有若无传来一道狗叫声。

她一下子就听出，这是她的乌龙。

果然，那道金毛的身影越跑越近，可忽然在它脚底窜起一阵大火，由它为中心，猛然向四周蔓延。

乌龙彻底被火光吞噬的那一刻，沈云降尖叫着醒了过来。

她几乎是从枕头上弹坐起身，而后垂着脑袋喘气，大颗大颗泪珠落在锦被上。

耳边的声音在停了一刻后，重新响起。

桃雨拿起巾帕，又一次为她擦拭脸颊上的泪痕。

“小姐，您躺下吧。”

沈云降看着桃雨担忧的模样，恍惚记起了先前的情况。

她在武安侯夫妇的院子里晕了过去，闭眼前，她还能听到那些仆从断断续续的声音。

罗芩杀了她的乌龙，还谎称有病，烧尸埋骨。

想到这儿，她攥紧了身侧的被褥。

“小姐……”

看到沈云降倏然抿直的唇线，桃雨忽而害怕起来。

正如她所想的，沈云降一掀锦被，三两步便迈下了床。

桃雨还没反应过来，便听少女不容置疑的声音响起：“替我梳洗。”

日近下午，邬施礼和邬施琅都不在府中，确实是个去找李承玮的好时机。

但是她本来不想的。

如果没有今天发生的事，她一定不会松口的。

可是她真的好恨。

四年前，她护不住自己的家人，四年后，她也没能护住自己在意的人。

四年过去了，她已经长成了一个大人，可是她依然无能。

她只能眼睁睁看着亲人去世，兄长被连累，连那条很像栗子的小狗也同样葬身火海。

好像所有在她身边的人都不得善终。

她心底好多恨。

有对旁人的，也有对自己的。

那份恨促使着她敲开了李承玮殿宇的门，让她一步都不曾回头的，走向那个高座上睥睨着她的皇子。

那样高高在上。

她只能仰视他，说出自己的请求。

而那个人像是早已预料到她会来找他，嘴角噙着笑，缓声道：“我从不允许旁人对我有所亏欠。”

这也算是在沈云降的意料之中。

“不会的。”

她轻声道，甚至觉着这不像是自己的声音，“我也会给殿下，您想要的东西。”

李承玮顿时兴味盎然，一手支着下颌，道：“哦？”

“你知道我想要什么？”

沈云降深吸一口气，上前几步，踩碎玉石上倒映着的黄昏色。

“只要殿下能应允臣女，臣女孑然一身，任凭殿下处置。”

*

边境，黎州。

经过数月来战火的锉磨，屋舍成田早已破败不堪，百姓居无定所，全靠着晋军施舍的几个营帐过活。

林潭握紧腰间长剑，向营帐外的树林里走去。

低垂的灰白云影飘动在密林之上，气氛压抑到极点。

他走了许久，终于看见一身着黑色斗篷的男子，背对着他松身玉立于树荫下。

他走近，拱手作揖，“少将军。”

那人闻言转身，宽大的斗篷兜帽下，露出一双凌厉明澈的眼。

“您此次潜伏于敌营，的确有不少t人都露出了马脚，”林潭埋着头道，“想来不用多日，就能抓出隐藏在我军中的叛徒。”

凄冷的寒风卷着浓白硝烟，刮过密不透风的林间罅隙。

邬斯衡轻轻颔首，问：“上京城中可有异动？”

林潭道：“虽然您失踪的消息传了过去，但都是些小动静，无需在意。”

邬斯衡“嗯”了声，稍稍侧身便想离去。

却又被林潭叫住。

“只是有一桩与此次行动无关的事，是关于您府上四小姐的，您要不要……”

“说。”

林潭犹豫着道：“听说霜降后，大皇子便要……”

“迎娶您的妹妹，邬小姐为侧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