声声慢（1/2）
声声慢
朝廷动荡不安,边境战事紧张，百姓人心惶惶，几乎没人会再议论无关紧要的流言蜚语。
但大皇子要迎娶武安侯府四小姐为侧妃的消息还是不胫而走,传遍了大街小巷。
大皇子年岁不大,却妻妾成群，在上京城中无甚美名。
但武安侯府如今落魄至此，怕是寻常人家的公子,这位四小姐都不一定嫁得。
如此看来,能做大皇子的侧妃,也算是高嫁了。
毕竟大皇子纳了那么多妾室,还从未给过哪个女子体面的名分。
虽说暗里腹诽心谤，表面上该客套的还是得客套。
不少曾与武安侯府交好的高门世家都送来了贺礼，就在消息彻底传出的第二日。
而邬施礼和邬施琅是在看到堆了满院的金银珠宝，才从喜出望外的邬澜与罗芩口中,得知沈云降即将成婚一事。
相比于他们的愤怒和不解,罗芩倒是接受得欣欣然，露出一幅满足的表情：“女孩子家到了年纪就该早早嫁人，不能赖在娘家白吃白喝，云儿这次做的才是对的！”
邬施琅气急,一把掀翻了她手里捧着的黑漆描金妆奁,命令下人将这些东西尽数退回去。
罗芩心疼这些首饰,碍于处境还是不得不按耐着。
“你知道现在云儿要嫁个好郎君有多难吗？”她嗔怪道，“大皇子是谁？天子的儿子，身份多尊贵，人家肯娶已经谢天谢地了,哪容得咱们在这儿挑三拣四……”
“给我滚！”
少年的声音蓦然变大，吓退了一众仆从。
邬澜怕惹是生非,好说歹说才劝走了罗芩。
他们这位叔父是出了名的妻管严，很多事都是被逼着做的。
邬澜先是欲言又止，后拍了拍邬施琅的肩膀，沉声道：“趁云儿还在，你们去和她谈谈吧。”
“你们婶婶那边……我会好好说说的。”
话是这样说，可邬澜性子软弱，哪有什么骨气能训斥得了罗芩。
但他们也无心再商讨此事。
去沈云降院子的路上，邬施琅忽然想起前几日，桃雨说，大皇子来找过沈云降。
那时他没当回事，现在想来，两者之间似乎有千丝万缕的关系。
他的心随着太阳落山，愈来愈沉闷压抑，仿若沉入湖底透不过气来。
但他还是想听沈云降亲口说出原因。
她到底是怎么和大皇子暗通款曲的？嫁给大皇子究竟对她有什么好处？
他们不是一家人吗？为什么这么大的事都不和他们商量一下？
怀着满腹疑问，他们到了沈云降的院子外。
碎金镶云，点缀在青黄相接的远山头。
院子里寂静一片，甚至听不见任何下人洒扫走动的声响。
就好像没有人住在这儿一样。
正四处观望时，身后传来一道清亮的声音。
“二兄，三兄，你们来找我吗？”
邬施礼与邬施琅齐齐回头，对上那人淡然自若的眉眼。
甚至还隐隐含着笑意，平和又安静。
完全看不出之前做过那样惊天绝地的决定。
那一刻，邬施琅忽然觉得，之前组织好的措辞有些说不出口。
她身后还跟着桃雨，手上提了不少东西，就像只是主仆二人平平无奇出门采买了一番。
但她竟然还有闲心出去逛街！？
没等邬施琅再做好开口的准备，邬施礼开门见山道：“你跟大皇子是怎么回事？”
“……”
沈云降垂下眼，沉默几秒，后道，“我们进屋说吧。”
邬施礼和邬施琅从未正儿八经进过沈云降的寝居。
真有事找她，邬施琅也是趴在窗户上与她说话，很不光明磊落。
而她从小与邬施礼的关系都是极疏离淡漠的，就像住在同一个地方，遇见了也不会好好打声招呼的陌生人。
但沈云降还是将他们都当作兄长看待，一直到今天。
他们居然主动来找她，在她对面正襟危坐，身型挡住了小窗里照进来的日光。
他们长大了。
最先涌现的，是这样无厘头的想法。
她知道，他们是在等她的一个解释。
但她不知道要从何说起。
气氛一时凝固，空气艰难地流动着。
沈云降拿起那个装满金银首饰的布包，缓缓解开，起身去往妆奁里放。
一看见她桌上的妆奁，邬施琅又想起了盛气凌人的罗芩，顿时气不打一处来。
“你还有心情摆弄那些？”他一拍桌子，站起身道，“大皇子要强娶你，你不为自己谋条出路，难道就这样任人宰割了？”
他心中火气蹭蹭冒着，可沈云降貌似不为所动，闻声淡淡掀眼瞧他。
他的一腔怒火好像被一盆冷水浇灭了，有些后悔自己的冲动。
明明沈云降才是受害者，他怎么能对她生气。
他强迫自己冷静下来，慢慢道：“我们也不是完全没办法，还可以问问……”
“不是强娶。”
首饰清脆地磕碰在一起，沈云降合起妆奁，道，“是我自愿的。”
被拦在窗外打转的寒风终是从门缝间渗了进来，屋内气温直线下降，冷若冰窖。
“……为何要答应他？”
良久，邬施礼才发声。
此时，三个人的情绪都算不上太好。
沈云降的指腹摩挲着妆奁上繁复的印花，似是微微出神。
邬施琅瞥了一眼，想起了什么般，朗声道：“你是不是当真在宫宴时就对大皇子有意？”
他越想越觉得奇怪，为什么沈云降会不与他们商量就嫁给大皇子，思来想去，好像只有这个解释能说得通。
他继续猜着：“因为你与长兄已然不可能，所以你便将心思都放在了大皇子身上？”
虽然他自认为猜测有理有据，但他还是期待沈云降能反驳几句。
可少女眼中淌过的懵懂，在他看来，就像是被戳中心思后的惊慌失措。
他倏然握紧双拳，整个人都在发着抖。
“你知不知道大皇子是站在赵至逐那边的人？”
邬施琅不愿看她，偏过头道，“你为了一己私情转头嫁给我们的仇人，你对得起我和二兄吗？”
“你对得起长兄吗？”
他的声音愈发凛冽，剧烈牵动着所有人的神经：
“你对得起阿爹和阿娘吗？！”
*
在邬施琅抛出这句话后，沈云降真想将自己这样做的意图全盘托出。
但她再度沉默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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