鹤唳声(1/2)
鹤唳声
三日时间过得飞快,射礼终于还是如期而至。
当今圣上重视骑射,射礼更像是对各世家子弟的一次擢选,因此各家各户都极为重视。
桃雨一大早便挑了许多精致的首饰,为沈云降梳妆。
第三支步摇要装点上发髻时,被沈云降按了下去。
铜镜中的她已然打扮得足够庄重,再添首饰恐怕过犹不及。
“我是去射箭的,用不着这样。”
她拿走那支金灿灿的步摇,道,“给我换身简单方便的衣裳。”
桃雨道:“小姐您可能有所不知,这射礼呀是男子的主场,历来几乎没有女子上场的。”
“那女子去了干什么?”
桃雨笑道:“当然是为自己相看郎婿啦,这上京的勋贵子弟,可都是一等一的好郎君!”
沈云降兴致缺缺的“哦”了声,拖着厚重奢华的裙裳起身道:“还是给我换件衣裳吧。”
若是这射礼真这么容易过去,她也不用这样愁眉苦脸了。
她望了眼桃雨忙碌的背影,将令牌偷偷搁置在妆奁下。
“小姐,这件行吗?”
桃雨挑了件月白色的紧袖长衫,外披一件薄纱,的确很是素净干练。
沈云降颔首,“帮我更衣吧。”
此时院中没有其他人,她们在屏风后更衣,也无人能瞧得见。
沈云降看了她许久,压着声音道:“桃雨。”
桃雨低着头替她系腰带,“小姐有何吩咐?”
“你的家人……还在长乐郡吗?”
桃雨手一顿,轻轻点头:“在的。”
“你想回去看看他们吗?”
沈云降生怕问到她的伤心事,得知人还在后,松了口气,继续道,“你来上京这么久了,回去探探亲也是好事。”
谁知桃雨摇摇头,毫不犹豫道:“奴婢不想回去。”
她擡头,眸光坚毅,“奴婢就想伺候小姐一辈子,小姐可千万别像上次一样赶奴婢走了。”
有的人,是无t亲;而她,有亲也似无亲。
与其回到那个冰冷的家,不如跟着小姐,再苦再累都甘之如饴。
沈云降怔了怔,没再问。
待换好衣服,余砚说人都已经在府门外等她了。
顺便还有邬斯衡交代她的事,要单独说给她。
沈云降让桃雨留在屋内,桃雨便想着闲着也是闲着,再好好收拾收拾屋子。
将挑拣剩下的首饰一一放入妆奁,捧起妆奁时,一声脆响砸在地上。
她低头看去,是一个她从未见过的玉佩。
她拾起,目光不经意扫到玉佩上的字。
*
沈云降跟着余砚到院子里,余砚便开门见山道:“大少爷说,今日无论发生什么,您只要在大少爷身边待着就好。”
“最好,哪也不要去。”
“……”
沈云降垂着眼想了会儿,扬起笑道:“你转告他,让他别担心我了,我有分寸。”
“小姐还是不要太乐观了,”余砚道,“天子震怒,欺君之罪,可不是开玩笑的。”
这场射礼意味着什么,镇国公府所有知道沈云降身份的人都心照不宣。
余砚也不想在这个时候给沈云降压力,可事态实在紧急,邬斯衡必定不能掌控全局。
他不希望沈云降再出什么岔子,给邬斯衡添麻烦。
可看着沈云降依旧天真的笑颜,他不忍再说,摸出一个令牌递给沈云降。
“老爷和夫人生前替小姐想了许多,这个令牌是他们为小姐留的。”
令牌上有着与沈氏令牌相似的纹路,也是陈年已久。
“朝中重臣不许私养精兵,但二老爷在洛阳的那处商铺里,暗藏百余名亲卫,只认此牌。小姐需要的话,随时都可以调用。”
沈云降接过,问:“那个商铺不是被邬斯衡买走了吗?”
“就是大少爷买来准备好的。”
沈云降翻来覆去看令牌,忽而失笑,“给我有何用,我又不会去洛阳。”
余砚不置可否,拱手作揖道:“属下在府外等小姐。”
*
天光已大亮,再耽搁不起。
沈云降将令牌藏进衣袖,推开门时,发现桃雨全身抖了三抖,而后惊慌失措藏了个什么,红着眼看向她。
“怎么了?”
她蹙眉走过去,桃雨却后退一步。
“我没事的,小姐,”桃雨抹了把眼泪,背过身去,哽咽道,“我就是……想起了从前的事。”
思乡之情多是常见,沈云降止步,留了个空间给她。
“我即刻便要走了。”
她擡起妆奁,拿走沈氏玉佩,“你若是伤心,不用强撑着,哭出来就是。”
走到门口,她又回头道:“我之前给你的妆奁还收着吗?”
“收、收着的。”
“好,”沈云降抿了抿唇,道,“你想回家的话,带上它总不会错的。”
桃雨没再说什么,只是不停地掉眼泪。
去往举办射礼的万里松林的路上,多辆马车并驾齐驱,一路上欢声笑语不断,唯有他们四人如坠冰窖。
邬施琅此行原是必要夺魁首的,现下知晓了皇帝的试探,早没了出风头的心思。
看着面目凝重的三人,他拍拍胸脯道:“没事,有我呢!”
“妹妹别上场就行了,其余的都交给我。”
沈云降对他笑了笑,道:“那就交给三兄了。”
打趣过后,她的笑意很快淡了下去。
今日天阴,连带着心中也郁闷不安。
她想去放下珠帘,偶然撞上了邬斯衡的视线。
与她不同的是,邬斯衡总是一副稳操胜券的样子,似乎不论什么事都不能让他乱了阵脚。
“哪都不要去。”
他轻声嘱咐她。
他眼中闪动着细微的光,像是看透了她所有的想法,也预知到了一切。
沈云降愣住了神。
恰好此时,马车停在了松林外,所有人都要从这里上山。
也给了沈云降一个不回答的理由。
她十岁时第一次偷偷跟去射礼,破例替负伤的兄长上场,曾见过如此宏大的阵仗。
她记得那时候高高在上的皇帝,气色要比现在好些,也比现在和蔼些。
皇帝的仪仗奢靡华丽,众人纷纷跪地行礼,不敢多看一眼。
沈云降双手抵在额头处磕地,稍稍擡眼,便看见那片黄澄澄的衣摆翻飞而过。
仅仅是一片衣摆,都让她心底一颤。
射礼的规则很简单,用打擂台的制度,三个回合环数之和大者可继续留在场上,等下一人来挑战。
一开始都是些初出茅庐的勋贵子弟在争斗,邬斯衡只须在台上看戏,由邬施琅上场。
皇帝之下便是有爵位在身的朝中重臣,邬斯衡官职不高,全凭爵位坐在皇帝的左侧,与其他公爵比起来,他年龄实在太小,难以震慑众臣。
但旁人都看得出来,皇帝十分爱重这位少将军,也不敢对其不敬。
看到皇帝暂时还没为难他,沈云降才稍稍宽了心。
随即她去看邬施琅的比赛。
意料之外的,也许是邬施琅这段时日真的用了心,他的准度见长,接连打败了好几位公子哥。
赢了之后,还要特意扬起弓炫耀一下。
可马上,他就笑不出来了。
下一个要挑战他的是叶廷。
叶廷便是四年前跟着赵至逐来他们院子里砍树的那个,赵至逐做了文官,他随父亲操练数年,脱胎换骨般长大了。
叶廷与他们并无纠葛,但终究是与赵至逐狼狈为奸过,好胜心极强,又因实力过硬打败了邬施琅。
台上人看腻了邬施琅的比赛,有了变动自然欢呼雀跃,皇帝一贯不茍言笑,此时也露出了欣赏之色。
他问黄铨德道:“他可有官职在身?”
黄铨德:“回陛下,此人乃是叶将军的小儿子叶廷,年方十九,暂无军衔。”
“十九啊,”皇帝喃喃道,忽而看向身边的邬斯衡,“也就比你小个一两岁。”
本章未完,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