共同对敌(1/2)
共同对敌
“……嗯。”
魏清宁认命地收回手。
之前读书时被夫子管教,同窗都说等为官后,便能熬出头。
如今来看,更是一眼望不到头啊。
被晋王教育完的当日傍晚,魏清宁就碰到上次小乞丐,送来新匿名信。
信上清晰写有——孙稚任陕西道监察御史时,曾收受贿赂。
她擡头环顾四周,街头熙熙攘攘,并无可疑之人。
幕后之人,会是谁?
要知道,都察院监察百官,若是自身知法犯法,罪加一等。
单凭一封书信,魏清宁本会余有怀疑。
但信上提及,孙稚为父亲的顽疾收下贵重药材,就有了可信度。此人虽固守陈规、喜欢对新人论资排辈,但一向勤勉清廉,很重孝道。
此前用公务打压她,其本人也是通宵达旦。在他高强度压榨下也算严师出高徒,魏清宁明显感觉到,自己的案牍文笔和查案思路,皆有进步。
拿到匿名信,她着手调查后,决定跟孙稚开诚布公谈谈。
“有本事,你就去举报啊!”
孙稚看到匿名信,当即拍案而起。
“自古忠孝难两全,换作是我,也不一定比孙大人做得好。”
魏清宁示意他不必惊慌,“下官查过了,孙大人就是这件事后愈加勤勉。时至今日,都察院鲜有人能比。想来您当初抉择时,定也备是艰难。”
“你……怎么知道?”
孙稚脸色一变,并非惊惧,而是被人理解后的感慨:“自这事后,每每想起,本官总是夜不能寐。”索性夜里办公。
“亡羊补牢,为时未晚。”
魏清宁带他去了家城郊面馆,店面虽简陋,地道的陕西味道,老主顾争相回顾。
摊主,便是受害人。
“我有派人去找过他们,”孙稚望而生怯,不敢靠近,“一直未寻到人。”
“他们失去祖传铺面后,并未一蹶不振。起初本钱不多,就去了乡下老家。后来攒够本钱,越做越大,一路来到京城。”
人海茫茫,的确难寻。但得益于吴弛的好爹,帮楚为晋升为正六品大理寺司正,想调取卷宗查个普通百姓,不费吹灰之力。
孙稚欣慰点头,“能否借我些银两,回头双倍还你。”
魏清宁拿出早就准备好的五百两银票,利落干脆递给他。
孙稚顿时明白她的良苦用心,“多谢。”
虽是上官,仍丁是丁卯是卯地鞠躬道谢。而后命小厮,将银票悄悄压在面馆的算盘下。
“你就不怕本官选择第二条路?”
回城路上,孙稚意味深长问道。
“您会吗?”魏清宁不答反问。
“哈哈哈……”
两人一老一少,一高一矮,站在青天之下,相继笑出声。
“魏清宁,我孙稚今日欠你一个人情,来日必定奉还。”
临分别时,孙稚郑重承诺。
“孙大人的人情可是难得,下官务必得用在刀刃上。”魏清宁表示。
但事实上春猎期间,这份人情很快就用上了。
***
正月二十九,一年一度皇家春猎,正式拉开帷幕。
车队绵延上数十里,随扈上千余人,沿途百姓争相叩拜,场面声势浩大。
魏清宁沾晋王的光,有幸一同前往。
她第一反应是去寻龙虎将军萧山身影。后得知,萧山要晚两日才能抵达。
倒见到了多日未露面的吴弛。
“我不是故意躲起来不帮你。那日在都察院帮你搬完屋子,回家我爹就不让我出门了。”
吴弛见到魏清宁比见亲爹还亲,一上来就叫苦不叠:“你快跟我爹说说,我跟永安伯府的庶女,真没半点关系!”
魏清宁:“永安伯府?”
刑部尚书吴大人不知从何处听说,吴弛与被拐至龙华山的永安伯府庶女,一见钟情。
按身份,庶女完全配不上吴弛。
但按名声,俩人如今五十步笑百步。
吴大人气急,勒令吴弛在家反省,否则就真让他娶了那庶女。
“这……”魏清宁总感觉哪里不对劲。
“当初是晋王殿下派你去探望那些走失女子的,”t面对眼巴巴求助的吴弛,她祸水东引,“不如,你请他澄清一二?”
吴弛眼前一亮,“好主意。”
“护驾!”
“快护驾!”
突然这时,现场混乱起来,马蹄声嘶鸣声,尖叫声抢救声,此起彼伏。
惊闻宣武帝所乘的御马受惊,众人皆急匆匆赶去慰问。
魏清宁随着人流跟去,因着落后一步,正好瞧见锦衣卫指挥使陈昭,在制服受惊马匹后,逆着人群走出来。
“陈指挥使受伤了?”
魏清宁看向他走路吃力的右脚。
陈昭意外停住脚,一双鹰眼瞧她几瞬,“被那畜生撞了下,没事。倒是晋王,魏世子去瞧瞧吧。”
“晋王殿下也受伤了?”
“你去瞧了,便是知晓。”陈昭邪魅一笑,拖着右脚与她擦肩而过。
魏清宁不明所以,随即走进人群。
正中央,宣武帝正襟危坐在龙椅上,龙体安然无恙,但龙颜不悦。
晋王跪在他身前,正色表示:“出行之前,儿臣千挑万选,所择御马皆是最为温驯。如今御马受惊,儿臣难辞其咎,必会查明真相,给父皇一个交代。”
魏清宁了然,御马受惊原是有人蓄意为之。
此次春猎的车马,皆由晋王负责。御马受惊,晋王必会被第一个怀疑,甚至被冠以谋逆大罪。
至于背后真凶,听陈昭刚才的意有所指,魏清宁觉得,多半跟祁安王脱不了干系。
“许是一场意外。”
作为最可能被怀疑的第二人选,祁安王率先站出来,吩咐锦衣卫:“你们且去四处找找,可否有惊扰马儿之物?一应异常物件,不论大小,都不可放过。”
“是!”
锦衣卫急忙四散查勘,很快回禀:“禀告皇上,王爷,未发现任何可疑物件。”
“如此,晋王还有何话要说?”
宣武帝微微眯眼,周身气压骤然一沉,文武百官顿时噤若寒蝉。
人群中,魏清宁不由为晋王捏把汗。
“本官此前查案时,曾碰到过类似情形。”
孙稚忽然站到她身后,压低声音:“有些人在驯马时,会辅之以特殊习惯。平时温顺至极,但一旦触发习惯,便会比其余马匹更易受惊。”
说完,他又丁是丁卯是卯补充道:“我呈你的人情,就此两清啊。”
“……”
魏清宁心想,就这,还不如不告诉她呢。
此事关系重大,但祁安王检查草率,宣武帝却没再追问,显然在有意为难晋王。如果她站出去,就是公然背上站队结党之嫌。
可知晓真相而不报,又良心不安。
晋王先是救她性命、帮她请官,后来合欢香一事,也给侯府留足颜面。
当然,那些可归咎为晋王想让侯府为他所用。
但假借小乞丐之手,暗中帮她一事,却说不过去。
那日事后,魏清宁以糖块诱之,通过其他乞丐顺藤摸瓜引得小乞丐现身,哄他说出实情。
听其描述,给他匿名纸条之人应是晋王亲卫,王小花。
魏清宁擡眸,望向于众目睽睽之下独自跪在那,孤寂却笔挺的月白背影,眉心蹙紧,再蹙紧。
***
“世子,这该如何是好?”
王小花忧心忡忡找来,俨然将魏清宁当成第二主心骨,“王爷若不能尽快脱身,待夜长梦多,只怕会被栽赃为谋逆!”
他两道粗眉拧成疙瘩,“小的知道您身份为难,您只消指条明路,不论刀山火海,小的都愿意去闯!”
“你无官无职,眼下情形说不上话。”魏清宁遥望在场大小官员,“你可知,王爷还同哪位大人交好?”
“这……”
作为亲卫,王小花自然知晓一二。
但他家王爷不得圣心,在朝中势弱,是而所部署的皆是暗棋。没王爷本人应允,他也不敢轻易暴露。
“永安伯,如何?”
魏清宁最先想到顺天府的高大人,但高大人这会默默退至角落,便大抵能推测出晋王与高大人事先的约定。
高大人这枚暗棋不能舍弃,跟在晋王身边时日不久,魏清宁知晓的便只剩永安伯。
那日为查案亲自上门拜访,亲眼看见晋王被永安伯恭敬送出门。且永安伯家萧老太君乃当今太后表妹,永安伯也算宣武帝表兄,在御前多少应有几分脸面。
“那……小的去问问。”
“换个脸生的暗卫,私下行事。”
“小的明白了,给世子您也添麻烦了。”王小花常跟晋王身边,文武百官很多都见过他,这时候他很容易被人盯上。说完话,赶忙离魏清宁也远远的。
麻烦么?
魏清宁暗叹,是挺麻烦的。
但官场本就这样,越接近权力中心,接触的阴司就越多。正所谓,身在其位必承其重。
先前晋王多次出手相助,如今正是她投桃报李之时。且晋王被冠以谋逆,株连九族,定北侯府很难独善其身。唇亡齿寒,不外乎如此。
“孙大人,下官斗胆向您借次人情。”
王小花走后,魏清宁没有坐以待毙。
高大人不能暴露,和吴弛的人情债已一笔勾销,永安伯即便愿意出头也势单力薄,她只得将希望寄托于孙稚。
***
“回父皇的话,儿臣与皇兄想法一致。既然御马受惊,那便有令其受惊的因由。”
面对亲生父亲的质疑,晋王宠辱不惊:“无论此事是否乃儿臣所为,找出根本因由,避免御马二次惊扰圣驾,儿臣虽死无憾。”
语气不卑不亢,坦然对待祁安王斩他后路的行径,置之死地而后生。
不以自己脱身为目的来查真相,一切皆为龙体圣康,让在场众人无可反驳。
将死之局,一时斗转。
魏清宁暗中赞叹不已。
她远远望着那道月白身影,堪堪能看见他低首时的半边侧颜。依然闲适优雅,与逼她多吃饭时一般风轻云淡……
这一瞬,她忽然在想,或许根本不用费心去捞他?
岂料,“父皇,儿臣也甚是赞同皇弟所想。”
祁安王反将一军,“按理说监察百官,此事应交由都察院。只是皇弟乃都察院之首,恐要避嫌,不若此事暂由刑部代劳。”
不可!
魏清宁呼吸一紧。
吴大人乃祁安王的人,若晋王落入刑部,岂能全身而退?
“启禀皇上,老臣有事上奏。”
幸好,永安伯及时站出来。
他逆着众人打量目光,跪至御前,“老臣也以为,晋王此言有几分道理。不论背后之人是谁,但皇上龙体安康,才是我大铭朝长盛不衰的福气。”
千穿万穿马屁不穿,胖乎乎的永安伯乐呵呵说完后,宣武帝看在表兄弟情分上,终于冷哼一声,赏脸给了反应。
原本寒毛卓立的紧张气氛,稍有缓和。
“皇上,老臣适才想起一桩陈年旧事。”
永安伯趁热打铁,“早年行走江湖,曾见江湖骗子训马时留下特殊习惯,卖马后再给个暗号,那马就会自己跑回去,然后二次买卖,往复不休。”
“就你,行走江湖?”
宣武帝指着永安伯笑骂:“你分明是为逃避读书,离家出走。最后还是朕,受先永安伯所托,将你抓回来的。”
“嘿嘿,承蒙皇上记得。”永安伯插科打诨:“这么多小辈看着,您给老臣留几分薄面。”
“哼!”
宣武帝斜他一眼,哪里瞧不出他在变相求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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