共乘一骑(1/2)
共乘一骑
事出反常必有妖,但奈何他们没有证据。
宣武帝也深谙此理,但难得见晋王当众向他套近乎,有意低头服软,索性当乐子应允。
太后对晋王这个嫡孙一向疼爱,也没出言阻止。只是瞧魏清宁的眼神,不免惋惜。
然而魏清宁本人神色淡淡的,不悲不喜。
这男人莫不是也知晓,陈昭刚刚为制服受惊的御马,这会已经腿瘸了吧……
适逢晌午,宣武帝将原定的抵达猎场时辰推迟半日。下令就地撘灶生火,并搭建临时简易的看台,决定边用午膳,边观赏比试。
祁安王派人去寻陈昭,等在后头马车里的妃嫔女眷,随行大臣,按照身份尊卑也陆续前来落座。
“怕吗?”
趁着这会人员嘈杂,晋王将魏清宁叫到一棵粗壮的参天大树后。
历经那么大的疾风暴雨,两人这会才寻到片刻宁静,单独说说话。
“还好。”
魏清宁淡淡表示,一双清冷的柳叶眼看不出什么惧色。
“当真?”晋王深深看见她眼底,“怕就说出来。恐惧生于黑暗,最是见不得光。”
相处这些时日,他渐渐看清她的性子。
从来不是会哭得要糖的孩子,再大磨难都能咬牙独自对抗,从来不知喊怕喊累。
也从没将他,视作身后倚仗。
“恐惧生于黑暗,最是见不得光……”
魏清宁细品着这句话,有些新鲜。
此前,无论是祖父还是夫子们,常言“艰难困苦,玉汝于成”。所以她先入为主以为,砥砺前行乃是人之常情,自己默默在心里消解便是。
还是头一次有人告诉她,可以对外宣泄。
魏清宁望着男人桃眸里溢出的柔光,不是很浓烈,但恰似他身后的三月和煦阳光,令人心生暖意,如沐春风。
“没最初站到御前时害怕,那会结果未知。”她尝试着开口,又不习惯地补了半句:“现如今,集中精力应对就是。”
清冷语气仍是淡淡的,但听得晋王百感交集。
御前那会,他未能与她并肩面对。头一次面圣,还是触怒龙威之际,她当时定是紧张极了。
“放手去做,不必担心结果。”晋王擡手搭在魏清宁肩头,轻轻一握,“这次,一切有本王在。”
魏清宁看向右肩头,想躲却也没躲开。
如今天暖衣衫变薄,男人手掌的热意徐徐蔓延过衣料,让她原本紧绷的身子不自觉轻快下来。
“所以,”面对晋王的心有成竹,她擡眸推敲起他的反应,“陈昭腿上有伤一事,王爷早就知晓了?”
晋王当然知晓,因为那本就是他有意为之。
按例说以陈昭都能赤手空拳降服猛虎的功夫,收服一匹受惊的畜生,根本不会被伤到。但他适才钳制御马时,晋王就在其旁边不远处。
一想到魏清宁不知底细,被这等阴险之辈引诱比试,晋王如何能坐视不理?
碧玺佛珠弹出刹那间,细微的破风声没能逃过陈昭敏锐听觉。但由于他同时还在比马匹鏖战,故而只躲开了要害。
否则,便不只是受伤这么简单。
“不,本王不知。”
待晋王说出口时,已然笑意吟吟换了一副说辞:“本王是相信清宁的实力。”
语气,甚是鼓舞人心的呢。
“……微臣多谢王爷的信重。”
魏清宁微微眯眼,狐疑打量着他。
总感觉这张俊脸配上这笑,好像一只玉面狐貍。
***
没耽搁太久,两人一先一后回到临时赛场,也不过就是树荫前面的一块空地。
树荫下看客们基本上皆已到场,倒是即将比试的两位主角落后一步,好像谁都没怎么在意,谁都没将对手放在眼里。
魏清宁落后晋王一会回去,也落后陈昭一会抵达赛场。
“陈指挥使认识舍妹?”
她走近陈昭,顺着他目光,竟是瞧见正与旁人说话的妹妹魏清漪。
闻声,陈昭回头,将她从头到脚打量几眼,“还以为是你坐那了,我正纳闷呢,怎么那副女人打扮。”
他说着狂傲不羁挑了挑眉,挑衅道:“美男计对我可不管用,该打残就不会让你受轻伤。”
“……”
魏清宁也细瞧他两眼,先前染血的飞鱼服已换下,如今一身玄衣便服,很适合藏匿血渍。
她视线定格在他右脚处,一语戳破他的伪装:“陈指挥使是准备,让微臣的右脚也瘸了么?”
“啧。”陈昭舔舔腮,觑着她一双黑靴,“如此说来,废你两只脚,本官才好平衡些。”
疯子。
魏清宁不欲与他比狠话,后退两步,挥剑拉开身姿架势,“比过才能知晓。”
“那就来吧!”
说时迟那是很快,陈昭一双阴鸷鹰目,刹时浮现出嗜血的兴奋,双拳瞬间朝魏清宁挥去——
“开始了!”
看台上,原本随意闲聊的人,瞬间就被比试两人吸引去目光。
只见魏清宁招式矫健灵巧,陈昭的拳头又狠又重,两人一柔一刚,打得不可开交,不分伯仲。
忽然这时,“咻咻咻——”
几枚六棱形的飞镖,像是长了眼似的,齐刷刷朝魏清宁射去——
“真卑鄙!”
有人不禁为魏清宁忧心:“这个陈昭居然使用暗器!”
“又没规定不能用暗器。”锦衣卫的人,则是洋洋得意。
祁安王也得意看向晋王,适才他特别叮嘱陈昭,一定要探清魏清宁的武功虚实。
晋王仍是一脸泰然自若的温润笑意。
他随意抚摸着右手腕上的碧玺佛珠,目光盯着陈昭尚且完好的左脚,幽幽咬碎齿间的糖块。
好似一头巡视领地的雄狮,随时准备出击。
“快看!”
有人指着比试赛场,兴奋惊呼出声:“那笛子,原来是把剑!”
众人纷纷望去,只见魏清宁一个飞身,躲过第一波六菱形飞镖侵袭,结果脚步还未站稳,第二波飞镖接踵而至。
于是她眼疾手快,从后腰一把抽出白玉短笛,按动关窍,一柄玉笛软剑赫然出现在手。
“啪啪啪——”
软剑凌空飞舞,飞镖攻势接连被瓦解。
“好!”
看台上,憎恶陈昭之人为大多数,皆为魏清宁拍手叫好。
“这玉笛软剑,倒瞧着新鲜。”太后也饶有笑意。
“此剑,乃是家父生前亲手打造。”魏清漪瞅准机会,与太后套近乎,“当日在街头,锦衣卫冒犯王爷,兄长便是用此剑击退了他们。”
太后颔首,“甚好,英勇可嘉。”
“妾身替兄长,谢过太后夸奖。”
魏清漪不禁挺直身形,转头笑意盈盈去看身侧的晋王,“如今妾身嫁与王爷,兄长自然也与王爷同气连……”
然而一旁,晋王对她们的对话,闻所未闻。
魏清漪笑意僵在脸上,话语声戛然而止。
她仔细观察晋王的眼神,心头一阵惊涛骇浪。
男人那双温润迷人桃眸,眼尾勾着细碎光亮,看似笑容如常,实则眼底隐隐溢出三分温柔,三分欣赏,还有四分关切。
他一瞬不瞬盯着赛场,几乎到了旁若无人的地步。
这眼神……
这眼神更像男子看心爱女子的眼神!
魏清漪心中警铃大作,预感不妙,难道晋王已然得知魏清宁的身份?
不,不可能。
绝对不可能。
倘若晋王知晓t真相,定会第一时间揭发才是,又如何以这般眼神去看魏清宁,那么一个常年混迹在男人堆、毫无清白可言的女子?
忽然想到什么,魏清漪扭头去瞧祁安王,发现他也正在聚精会神关注比试,这才稍稍心安。
她就说嘛,晋王怎么可能那般在乎魏清宁?不过是在乎与祁安王一较高低罢了。
赛场比试,还在继续。
“有点意思。”
魏清宁亮出武器后,陈昭的招式越发上头。
绣春刀的刀鞘被他径直甩至半空,寒芒锃亮的刀刃,冲着她一双脚就砍过去——
魏清宁急急后撤,以软剑生生抗下那一刀。
陈昭意外挑眉,“你这软剑,倒是坚固。”
父亲给自己孩子打造软剑,倾注的心血,使用的材料,岂是常人能及?
但魏清宁不欲多言,“嗯,砍下你的双脚,绰绰有余。”
她总是擅长,用最淡然的语气,挑起对方最旺盛的怒火。
“好啊,那你就试试!”陈昭阴森一笑,再次举刀连连出击,招招致命。
魏清宁也不输气势,招招利落。
但她多为防御,并不急着回击。
直到几十回合后,陈昭右脚伤势开始暴露出来,动作节节衰慢后,她抓住时机,踮脚飞身至他右后方。
预判魏清宁要攻他右脚的软肋,陈昭暗道不妙,迅速转身防御。
殊不知,魏清宁仅是虚晃一招,转身至他左后方,对准他正好暴露出来的后心,擡腿便是重重一脚——
“砰!”
陈昭一时不察,跌在地上。
等他再想起身时,玉笛软剑的剑尖,已然悬在他喉咙一寸之处。
“赢了!”
看台上,不知是谁先爆发出一声振奋人心的呼声。
随即,其余人如梦初醒,也对这场酣畅淋漓的对决,赞叹不矣。
“魏世子能文能武,真是青年才俊啊!”
“在年轻一辈里也是佼佼者了,假以时日必成大器。”
“也不知,他可有婚配否?”
“唉,你别同我抢啊,我先看上的……”
一时间,原本位卑言轻的魏清漪变得抢手起来。当然,谈话大多都是围绕着魏清宁。
魏清漪一边沾光享受着这份荣誉,一边又心生嫉妒。忆起晋王适才瞧魏清宁的眼神,她顿时不放心地朝身侧瞧去。
身边空空如也,晋王早已离席,这会也并不在魏清宁身边。
魏清宁放下心来,得意勾唇。
如此看来,晋王拿魏清宁不过也当颗棋子罢了。
***
午后不久,宣武帝下令拔营,一行队伍再度赶路半日,于黄昏时分抵达春猎地点,玉岚围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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