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三)(2/2)
想要做女将军,必然要去军营历练。
想要做女将军,就得先把老将军打败不是?
于是乎,宫里接连安静了。但江南和北疆,则相继陷入鸡飞狗跳之境地。
晋王和魏清宁接连收到各地官员奏折,瞧着苦苦哀求的陈词,夫妻俩不得以出宫找孩子。
也在时隔十数年后,意外地再度外出闯荡。
***
北疆那边有魏朔照应,得知朱明裳已经安然抵达北疆大营后,魏清宁就没再急着去寻。
反倒是朱明允一路南下,隐姓埋名,行踪飘忽不定,叫人比较担忧。尤其他为了找案子查,专挑有山匪盗贼出没的地境,潜在隐患极高。
“还好他将那白玉短笛带去防身了,否则万一被俘,都不知他小小年纪如何脱身。”
魏清宁已脱下皇后规制的金丝锦衣凤袍,换上一袭轻便的鸦青色男子长衫,与晋王并肩御马而行。
“这臭小子机灵着呢,修完朕那本内功心法才去的,寻常人不栽到他手里已是万幸。”
晋王语气依旧从容有度,但手上抽动马鞭的速度,亦是不自觉加快。
“明枪易躲暗箭难防,我就担心他中了迷药软筋散这等腌臜之物,到时候内功也好,傍身软剑也罢,都做不得数的。”
魏清宁也“啪啪”两下又加快御马之速,率先冲进一片茂密的翠绿森林,马蹄带起扬尘阵阵。
晋王带着王小花一种侍卫,紧随其后,快马加鞭,惊得树梢莺啼声声。
一行人马,循着沿路大小官员的眼线密报,来到福州府尹的官邸,亮明身份。
“微臣见过皇上,见过皇后娘娘。皇上和娘娘御驾光临,微臣有失远迎,还望恕罪。”
福州府尹受宠若惊,匆忙吩咐管家,去召集全族前来拜见。
魏清宁摆手打断他:“不必拘泥于繁琐礼数,你且说说近日福州那起连环玉器走失案。”
福州府尹顿时被吓出满头冷汗。没想到这案子,竟然惊动了远在京城的皇上和皇后娘娘?
他惊慌局促跪地,“是是是。”
据他说,大概三个月前,接到福州最大的古玩铺子老板报案,说是自家铺子一夜之间所有玉器被洗劫一空。当时只当是普通盗窃案,便派出捕快去正常调查。
怎料后来每隔半月,就会有人前来报案。从古玩铺子老板,到当地名门望族,再到乡绅商贾……无一例外,家中玉器全部丢失。
意识到这很可能是有预谋的团伙作案,福州府尹立即加大侦查力度,但时至今日扔没能将窃贼捉拿归案。
听到最后,瞧着这个碌碌无为的昏官,晋王脸色愈发暗沉:“城内可都仔细搜查过,盗走那么多玉器,总要有掩藏之地。”
“回皇上的话,微臣业已仔细查过,城内并不得见玉器踪迹。”
“那就是运送出城了。”魏清宁想到中途路过的码头,“这码头来往的商船,可有半月为期者?”
“回娘娘的话,有一艘往来东瀛与大铭之间的商船,正是每隔半月往返一次。”福州府尹用袖子擦了擦汗,“微臣业已派人混进去查探过,也是不见玉器踪影。”
“只有那一艘符合?”晋王端雅坐于主位,摩挲碧玺佛珠思忖道:“那商船多长多高,共有几层?”
“只有那一艘,约莫十丈来长,三丈来高,共有两层。”
“三丈来高,只有两层。”魏清宁面露狐疑,她看向晋王,“莫非,皇上是觉得这船……”
“有夹层。”
晋王口吻笃定。
确定这艘名叫“小野”的商船有端倪后,晋王随即命福州府尹前去秘密调取,商船的往来船客名单。
很快,一个叫“魏明允”的少年走入夫妻两人的视野。
眼见二皇子擅自将父姓改成母姓,晋王气得咬牙笑骂:“这个臭小子,合该就将他永久丢在这。”
魏清宁忍俊不禁:“您算是说着了,他巴不得如此呢。”
***
“小野”商船最近一次停泊靠岸是在昨夜,最近一次玉器丢失案也是在昨夜。
“小野”商船停靠在码头为期三日,从逆向思维来分析,为了避免被官方查抄出赃物,这赃物肯定是最后一晚才会偷摸搬到船上。
趁着这两日功夫,福州府尹调集附近各州府的官差,假扮成码头工人,前往码头暗中探查,以及部署兵力。
晋王和魏清宁等人则先买票上船。
为避免打草惊蛇,他们分作三四波陆续登船,有人扮作商人,有人扮作乡绅,还有人当做古玩铺子老板的随从。其中,就包括刚刚丢失玉器的那户人家,关键时刻用来指认赃物。
晋王和魏清宁扮作富商夫妇,带着两名护卫,表示要出海淘些稀罕物件,用来庆和家中老太君七十大寿。
这一说辞,在当地来讲再寻常不过,并无人怀疑。
登船后,众人重点搜寻朱明允的下落,但从晨曦到日落,他们连带十数名护卫都未瞧见人影。
船舱里
晋王蹙紧眉头,压低声音推测:“要么没上船,要么已经打草惊蛇,人被抓起来了。”
“若只是抓起来,也是好的。我就怕……”
魏清宁擡头缓了缓,逼退眼角的酸涩。
“不会的,别担心。”
晋王将她揽在怀里,轻拍后背安抚:“这些都是贪财之人,与其杀人灭口,他们更倾向于将人卖到东瀛赚银钱。若是朕未猜错,那臭小子前两日上船后,大抵是被关进夹层了。”
魏清宁轻叹:“但愿吧。”
船舱外清冷的海水,瑟瑟敲打着船身,扣人心弦。
半刻钟后,临近晚膳时分,有船工开始挨个船舱分发晚膳。
晚膳比白日的早膳和午膳更为丰富,不仅荤素搭配,还按人头分发了喷香鲜美的鱼汤。
“按人头分发的?”魏清宁眼神警觉起来。
待船工走远后,王小花随即听命,从随行的箱笼中拎出来一只信鸽,喂它一口鱼汤,加以查验。
果不其然,约莫半盏茶的功夫,信鸽昏迷歪倒在箱笼里。
与此同时,原本乱糟糟的整艘船,也渐渐归于沉寂。
只有一道沉重的脚步声,由远及近,挨个打开船舱门检查。
待检查到他们这间船舱时,三人亦是侧躺在圆桌上,三盅鱼汤已全部见底。
趁那人离开时,魏清宁悄悄瞥了眼,正是先前送饭的船工。
“吱呀——”
船舱门重新关上,他们三人无声坐起,隔壁左右四间船舱的侍卫们,也相继坐起身,悄悄聚拢过来。
随后他们兵分两路,王小花带人摸到岸上给福州府尹报信,晋王和魏清宁带人开始搜找夹层机关和朱明允。
想找夹层机关并不难,跟随往船上倒腾玉器木箱的船工,很快来到夹层入口。
就着昏黄船灯,他们快速走下台阶,一人徒手砍昏两个搬木箱的船工,转身环顾船舱底部的夹层。
偌大空间里,一半整理摆放着十数个大木箱,而另一半则是巨大铁笼,里面竟关押着数十个少男少女。
当然,也包括二皇子朱明允。
偏他是唯一一个在昏睡的,可见仗着有些功夫,反倒遭了黑手。
“谁在那?!”
突然这时,头顶的夹板上,传来一声暴喝。
脚步声随之变得嘈杂凌乱,刀剑碰撞声此起彼伏。
紧接着,一个白纱蒙面的翠色罗裙女子,带着三个同样蒙面的女子走下台阶,鱼贯而入。
“柳帮主!”
“柳帮主来了!”
“我们有救了……”
原本戒备盯着晋王和魏清宁等人的少男少女,在瞧见后面四名蒙面女子后,不由眼前一亮,纷纷兴奋起来。
魏清宁瞧清来人那双熟悉的狐疑眼后,眼神也是闪烁一瞬。
曾经一双妩媚勾魂的狐貍眼,在历经十几年沧桑岁月的洗礼后,已然生出两道浅浅的眼尾纹。
“尔等何人?”柳倾妩却是手握长剑,警惕而视。
晋王讶异:“你……”
“我们也是来寻孩子的。”
魏清宁打断他,指了指躺在角落昏睡的朱明允,“家中幼子顽劣,找了多日终于得见。”
柳倾妩又仔细瞧了两眼他们,发现朱明允的一双柳叶眼与魏清宁的甚是相似,不疑有他:“既是找到了,就早点回。这里不是你们该来的。”
说罢,就指挥三名属下砸破铁笼子上的锁,组织那几十个孩子有序撤离。
晋王走上前,亲自抱起昏睡中的自家臭小子。
魏清宁跟随在侧,临上台阶前,回身朝柳倾妩浅浅一笑:“多谢柳帮主。”
只是那双映照她的清冷柳眸里,饱含着太多的深深复杂情绪。
柳倾妩瞧着那双眼睛,觉得莫名熟悉,可就是想不起来在何处见过。
许是她上次沉睡前,曾有过一面之缘。既然对方没认出自己,既然她沉睡前也没在记事本中重点刻画,想来缘分并不深。
但柳倾妩那会还是站定在原地,目送晋王和魏清宁离去的背影,久久失神。
不知为何,心口涌起一股浅浅淡淡的酸涩,好像丢了什么重要之物。
她扬手捂住心口,翠绿衣料里面,是一片白羽红喙的雄鹰刺青。
醒来后,有刺青师傅告诉她,这片刺青像是为着掩盖什么。
但她并未写在记事本上,大抵并不美好,许是为了忘记某个负心汉吧……
“你们为何没有相认?”
那晚脱离险情后,晋王不经意问及过此事。
“倾妩她每过三年就会陷入一次沉睡,记忆全部缺失,需要靠记事本维持前尘往事。”
魏清宁站在码头边白沙滩上,望着一望无际的漫漫海水,“我想,她沉睡前是有意抹去与我相关的一切。”
晋王了然,“原是有这等恶疾。”
“皇上,您能否看在她本性良善的份上,别再追究她过往之事?”
“朕向来惩罚分明,不会因她染有恶疾而例外。”
海边起风了,晋王将月白披风罩到魏清宁身上,神情则正色凛然:“但念在她这些年一直自发救济百姓,原本该有的功绩不予赏赐,可用以功过相抵。”
“多谢皇上。”
魏清宁朝他微微勾唇,再看向那海面上一团皎白残月时,眼前泛起一片茫茫雾气。
自此一别,日后她在江南劫富济贫,她在京城推行新政。刚刚那一眼,或许就是曾经年少的两个知己,此生最后一面,再无佳期。
可惜各为其主,终究是道不同不相为谋……
东南沿海一行,找回二皇子朱明允的同时,帝后同时查获“东瀛人冒充大铭百姓,偷盗走私玉器和少年男女”一案,而后顺利返京。
返京途中,一行人边走边逛,都被江南好风光所吸引。
青砖雨巷,红墙古柳,小桥流水人家。如诗如画的美景,交相掩映着茶香四溢的小院,于丝丝缕缕之间,透着一股矜贵与闲雅的安适。
试问闲情几许。一川烟草,满城风絮,梅子黄时雨。
于是回京不久后,晋王威逼利诱,软磨硬泡,终于说服他的好大儿接下这巍巍山河、浩浩皇位。
【大铭史册记载】
宁清十八年秋,刚过不惑之年的宁清帝,正式禅位于皇太子朱铭朝。
于次年开春,为新帝过完十六岁生辰礼后,帝后携手前往江南定居。
新帝励精图治,一向秉承“公允”治国。虽是年纪轻轻,但自小在朝堂耳濡目染,君臣驾驭之术只当如数家珍。
贤王朱明允,一人掌管刑部、大理寺、检察院三法司,进一步编纂大铭律,推陈出新,与时俱进。
公主朱明裳,成为大铭朝沙场女将第一人,开启女子从军尚武的先河,为无数不善学识的女子又开辟出一条新路。
加之有宁清帝后之前奠定的盛世江山,此后数十年,大铭朝家家不闭户,路不拾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