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2/2）

陈尔摸着小碎胡子。志闯斗胆问然后呢。耿双华看了志闯一眼。姜艳玲道：“放心，熊总命好。”熊慧敏哈哈大笑，她看肖，等他下文。肖若华讪笑，“然后你们熊总厉害，问我要了个欠条，上面写好，肖若华下一部稿子给熊慧敏。”又是一阵笑声。

“那欠条到现在还在我办公桌里放着呢。”慧敏很得意。

“文物。”陈尔说。

吴冠轻拍马屁，“熊总的业务能力，一般人比不了。”

“那也是没办法，”熊慧敏说，“过去我的老主编，吴启田，吴总，那是给我下了死命令，必须拿到稿子，拿不到就别回来。那肖老师说没有，我只能破釜沉舟。现在我敢这样对你们吗？你们还不暴动？”

姜艳玲胡拍，“我巴不得熊总、陈总对我们严格点。”

林林和吕薇对看一眼，低头喝茶。姜主任的马屁总是那么不自然。横冲直撞地。

志闯追问：“后来拿回来了吗。”

言归正传，熊慧敏突然收了嬉笑，“就是那部《生命河》。”又一阵惊叹声。这部传奇书稿，熊总念了半辈子。说完又一阵酒。耿双华有糖尿病，不能喝，他就跟老肖多谈谈艺术。酒足饭饱，时机差不多，熊慧敏这才说：“老肖，有新稿子，想着点我们。”

肖若华手摆得跟拨浪鼓似的，“写不了了。”

“那不会。”熊慧敏说，“我不只听一个朋友说过，您憋大招呢。”

“乱传，谣言。”

熊慧敏对新编辑们，“小李小陈小吕，都留一下肖老师电话，有什么吩咐，随时待命。”志闯连忙问肖老师电话号码。肖老师拗不过，只好当场报了数字。到此，宴请基本结束。林林遵照嘱咐，连忙把送的书给肖老师拿上。包括那本厚重的古代字典。肖还惊讶了一回，“这好东西，小胡还在你们社吗。”熊慧敏说在。肖若华又问：“都做什么书。”熊慧敏糊弄了两句，过去了。

实际上，社委会也为胡明月发愁，出书，太慢，一年只出两本书，编辑要都跟她学，出版社迟早关门。吴冠去结了账，又让林林看着开了发票。一群人送天神似的把肖若华送上车。

熊慧敏这才松了口气劲儿，吴冠跟在她后头。他们上级下属了半辈子，早已形成默契。

熊慧敏轻叹，“这老肖，还能写东西么。”

吴冠道：“瘦死的骆驼比马大。”

熊又说：“你看着办。”

吴冠连忙应声，他当然明白，熊总所谓的看着办，只是让他去打前站，至于怎么办，是必须随时请示的。肖若华这条线不比别人，是熊多少年的老关系，只要熊愿意维护，他就是砸锅卖铁，也得把稿子吃下来，但眼下的困扰是，熊总的真实态度，他也摸不清。

回到办公室，林林就看到志闯已经开始偷偷发短信了。她估计十之八九是发给肖老师，志闯用心，编辑了四五百字，煞有介事发出去。不过这事在林林看来，目前就应该按兵不动，她看过《生命河》，是好作品，但至少当时看的确是，但经过这二十年时间冲刷，是否继续经得起考验就不好说了。据她所知，再版的《生命河》，一万册都没卖出去。她跟发行问过数据。

新稿子什么样也未可知，只能摸着石头过河。而且肖老师这种作家的事，根本不能自己做主，必须服从命令听指挥。吴冠没发话，她决不上赶着。看着那么跃跃欲试的志闯，林林暗想，都是同事，如果他真那么那么想做，她到时候就自动退出，让陈志闯“水落石出”。不为他陈志闯，为志闯老婆，让一让，男人做出版，不容易。

半下午，林林和吕薇在洗手间碰上了。林林随口一句，“你说肖老师，到底有没有新作。”吕薇从坑里出来，站在镜子前洗手，她小声对林林，“你是真傻还是装傻。”林林咳嗽一声。吕薇直眉瞪眼，“他要没稿子，他都不会在这个门里出现。”手伸到烘手机下，机器作响，“反正你放心，我是绝对不会掺和，我们做生活类，不跨界。”

“没人说你要抢。”

“资源就那么多，抢也正常，”吕薇道，“你不跟别人抢，别人跟你抢，你们屋那位，早都摩拳擦掌了。”

“他真要，就给他。”

“真大方。”

厕所门板动了一下。林林和吕薇吓了一跳，几秒钟后，校对科贺主任走了出来。二人连忙跟贺主任招呼，贺小娟应了一下，面无表情，出去了。

“听到了吧。”林林对吕薇。

“没事，她嘴巴还算紧，”吕薇道，“女厕所听到的事，总不能往男厕所说去。”林林还要拉着吕薇说几句。吕薇却说得赶紧回去，林林说你下午还办公。吕薇说：“我屋那位奶奶，躺着呢，八成得吐。”

林林明白她指的是姜艳玲。姜喝酒是有点猛。生灌。灌别人更灌自己。吕薇临出门丢一句，“姜奶奶不高兴。”姜艳玲一贯要出风头，这场局，她除了喝酒，没什么事，谈文学也谈不上几句。她有理由不高兴。

吕薇走了，李林林洗了把脸，清醒清醒。她打算在下班之前，给张红娇转来的稿子的作者回一封邮件，告诉她，稿子看完了，不适合在社里出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