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八章（2/2）

志闯说：“我们分社牵头的‘小学生作文一本全’系列正在赶进度，上次开会，你见作者去了，这本是分给你的。”

林林傻眼，怎么还给她派起任务了，“志闯，我手头活儿多，忙。”

陈志闯立刻说：“都忙，时间还是要要挤的嘛。”

林林说：“马上要上郑木的书，一套七本，你放心，下半年任务我能完成，不拖大家后腿。”

志闯额头一层汗，编辑们都在看他，这个台阶他下不来，于是只能咬着牙道：“不是，这是分社的安排，给你这本还算容易看的，《小学生满分作文一本全》。”

林林不耐烦，“志闯，我真做不了。”

志闯带着气，“你做不了可以，跟吴社说去。”说罢，抱着稿子，走过三个座位，甩手堆在大川的桌面上，用命令口吻，“这本你看。”

大川叫苦，“不是……陈老师……我有《小学生名校作文一本全》啦。”志闯大声，“这是工作，这是任务，必须完成！”大川还要推脱，桃根在旁边朝他挤了挤眼。

王萌对戴琪嘀咕，“成包工头了。”

志闯告到吴冠那儿，吴冠少不了把林林叫过去做思想工作。林林站在那儿，不坐，吴冠的态度，才赫然让她认识到，好么，志闯升官了，她跟陈志闯现在肩膀不齐了，没有资格平起平坐。

林林有理说理，“不是我的选题，我自己还有工作，突然安排那么一茬，这不没影儿的事么。”

吴冠笑呵呵地，像猫，“现在不是成立分社了吗。”

“不都一样吗，都是干工作，就是人多了点。”

“那对了，”吴冠抓住这点，“人多了，需要协调，需要管理，人多口杂，不是过去我们编辑室就那个人，关起门来什么都好说。”

“那也得分时候。”

吴冠笑容渐渐僵硬，“让你竞聘，你不愿意，现在又不服从管理，志闯也是没办法，在那个位置上，就得有所作为，就得一视同仁，别人都有了，你为什么不能有？戴琪都接了吧。”

“胡明月没接。”

“你跟胡明月比，领导对她是放弃，你也想这样？”

“主任——”林林无奈极了。她说不过吴冠这张大嘴。

“就是再不愿意，也别当面拒绝，先接下来，然后再说嘛，实在不行你找我，对不对，”吴冠站起来，到书架旁拿了本书随意翻着，“志闯代我主持工作，你得理解他，他必须树立威性。”

林林真想回他一句，德高才能望重，但话到嘴边又忍住了。不久之后，起义了的方大川把这话说了出来，他把稿子摔在地上，跟雪片似的，他批志闯是“德不配位”。大川在分社小会议室里嚷嚷，“他分配分配稿子，就占一半署名，拿一半编辑费，资本家都没这么黑！”当然，大川起义的后果是：被志闯联合吴冠残酷镇压。弄得王萌她们也只敢道路以目，私下对林林嘀咕，“私心太重！领导哪有跟下属抢选题的！哼，想当张红娇，你也得有人家那两把刷子！”

“小学生作文一本全”这事儿，末末了，稿子，林林是接下了，但就是放在桌子上不动，弄到最后，志闯只好拿回去，压迫新来的小编辑。

树叶一落，出版界又开始躁动了。年终快到了，都在抢出书，出版社为订货会冲刺，编辑为全年任务量披星戴月。林林的“文学小丛书”，社内的安排是，没有时效性，年后再出。郑木的合同签下来了，稿子码齐，发大芳大磊套个版式，林林打算年里头初审，年后开始在系统上走复审程序。

半下午，林林从外头回来，一进办公室，就听到志闯在嚷。这次是对着胡明月。“胡老师，你这稿子得赶了，再不赶来不及了。”

胡明月背对他，脸对电脑，“知道。”

志闯又说：“别光知道，你得保证，稿子交到你手上三年了，作者都疯了，四处找人，还到上头告状。”

胡明月头微微偏转，目光从肩膀走，“别催，稿子总得慢慢编吧。”

志闯道：“你那不是编，是改写，到最后作者都能告你。”

胡明月突然从椅子上弹起来，唬得志闯后退两步，“稿子是我的，我想改到什么时候改到什么时候！”

志闯卯足了劲儿，“胡老师，有些话不该我说，您是老编辑，不要总是突破编辑的底线，编辑不出书，还叫什么编辑！”

胡明月嗷一声，手脚支棱得跟蜘蛛腿似的，“早就不想干了！”

结果，又是老一套，陈志闯这只猴儿只好去请吴冠。吴冠趁着中午吃饭，清退编辑们，整个大房间就他和胡明月两个人，他亲自给她做思想工作。老同志、老编辑、老大姐，还是得尊重。吴冠怎么说的大家不知道，反正，直到大家从食堂吃饭回来，隔着门板，还能听到胡明月的哭声。胡明月后来也跟人抱怨过，说自己不适应，社里突然那么大变动，她的同龄人都离开了，整个编辑部，数她最老。她觉得孤单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