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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93章(1/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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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93章

这位副台长也很有意思,一群人中他独独看向姜崖,知道也就他能理解自己为什么把童逸民的饭店题词为:聚德轩。

姜崖略微一沉吟,“古人有云:‘德星常会有,相望在文昌’。”

这个典故来自后汉,当时一位大学者名叫陈仲弓,他带着子侄去访问另外一位大学者荀淑,这一事情竟被观察天象的太史令通过夜观星象得知,这位太史令告知皇帝:天上德星会聚,五百里内必有贤者聚集。结果一查证,果然是。后来人们经常用这个典故比喻八方贤者汇聚的盛况。

而竹坑乡是繁荣长达千年的水陆码头,南来北往,东贤西秀,咸来聚集,可不就是德星会聚吗?

德聚,聚德,反正就是厉害人都来我家吃饭?!童逸民用最直白的思维理解着,众人一听皆笑起来,说他聪明,一点就悟。

副台长也不含糊,也不在乎童逸民家的笔墨质量一般,拿着毛笔,大手一挥,聚德轩三个苍劲有力,笔锋带骨的大字跃然纸上。

姜崖教童逸民,“哥,你可得找个雕工好的人把台长的墨宝模刻下来,做成漂漂亮亮的匾额装到你家饭店大门上啊。这可是传家宝啊。”

副台长挥挥手,“就找你们乡最擅长雕刻墓碑的人来搞,一定不会有错。”

众人:“……”

副台长见众人懵,“咋?我说得没错啊。”

姜崖笑着说是没错。他见过乡里一位姓贾的老师傅,但凡什么样字体的祭文到他手里,他都能一笔不差地模仿下来,雕刻在厚重的石碑上。大小不论,字体不论,阴刻阳刻皆可。要是贾师傅知道他要模刻的是市副台长的字,肯定更会上心。

所以在乡下,也只有这种老师傅才有这个功力,不亏了副台长的墨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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翌日姜崖陪着副台长、制片主任还有摄影师五六兄弟拜访辛老爷子的老酒厂。

老酒厂在明清一条街最北端,跨过马饮桥,旁边就是禹王宫。禹王宫是湖广商人在竹坑乡建造的会馆。副台长祖上是湖南人,听说这里是湖南两广人建造的,一定要进去看看。

禹王宫目前属于公产,平时不让闲人进,有专人看管。姜崖提前让人开了门,一行人这才走进去。

湖广人作为南方人最怕水患,于是就供奉最会治水的大禹作为保护神。高大的建筑分为前宫、中宫和后宫。第一入眼的就是正对着大街的高大宫门。擡头看,禹王宫三个大字雕刻在黑色大理石石匾上。灰砖白墙,砖雕精美,一下子就把人引回明清时期最繁华的时候。

遥想当年,同操着湖广方言的人们从这道门走进,祭拜大禹王,祈求风调雨顺,生意兴隆。大禹神像前香火缭绕,一张张虔诚凝重的面孔时隐时现,祭拜完,又去旁边厢房内喝茶谈生意,算盘打得飞起。

副台长走近看着墙壁上斑驳的壁画,叹了口气,“物是人非,年久失修,这勉强还能看出是竹林七贤的故事。”

乡上虽然安排了专人看管,那也只是防着有些人进来乱划乱刻,损坏文物,按理说竹坑乡明清一条街上像请平浪宫、山陕会馆、禹王宫、清真寺等建筑已经被认定为省、市文物保护单位,应该要切实对损坏情况进行维修修补,但全省的文保单位太多,等财政资金分摊下来的保护费用少之又少,也很难轮到这么偏僻的竹坑乡。

每次即便批下来一些维修费用,也只能紧着破损严重的老建筑。

像禹王宫好歹整体建筑骨架还保存得比较完好,其他古建尤其是一些民居坍塌的不少,其中不乏明代古建。这种民居一旦没人居住,少了人气保护,很快就会被荒草占领,蚂蚁老鼠咬来咬去,再厚重的木头也会坏掉,房梁坍塌再所难免。

不止副台长心痛,姜崖等人也是看在眼里急在心里。明清时候的商人因为有钱建造了这条街,现在又因为没钱这条街变得破破旧旧。

一切皆:钱字来,钱字去。

从禹王宫出来,众人就闻到浓郁的酒香味。副台长一下子兴奋起来,回头跟姜崖说:“你看这丹江从秦岭奔涌而来,在这里冲出山前冲积扇来,常年水雾缭绕,湿度够,温度也合适,太适合酿酒……”

若是到了高粱丰收的季节,冲积扇上高粱田一片开阔,橙红的穗子像铺天盖地的火烧云,美到窒息。

几人拐个弯就来到了辛家老酒厂。几个四五十岁的汉子穿着露肩膀的褂子,正围坐在一起,每人手里还端着个大瓷碗,边喝边唠嗑。

汉子们看起来孔武有力,露出来的肌肉蓬勃喷发,满满的荷尔蒙。

初秋的凉爽并未让他们瑟缩,饶是穿得如此单薄,浑身还渗透出一层薄汗。

“刚干完活?”姜崖打招呼道。

“是啊。姜崖。今年高粱大丰收,要赶在天冷前把原料闷上酒甑。”说话的汉子叫全建林,在辛家老酒厂干活干了一辈子,年龄最大,经验也最多。

姜崖之前来拜访辛老爷子时,他当时也在。

“我昨天给辛老爷子打过招呼,这是咱们市电视台的副台长和制片主任。”姜崖笑着介绍。他提及前天在市电视台播放的《乡村大舞台》中有两分钟关于竹坑香的片段,拍得意犹未尽,今天市电视台的领导亲自来看看,说不定后续还能专门为竹坑香出个节目。

全建林一听,立马起身把大瓷碗交给老伙伴,笑着说这是好事啊。只是辛老爷子这阵还在家里没来酒厂,如果可以由他带着大家参观。

副台长也是好酒之人,早都瞄着这些汉子手里的大瓷碗,“你们这是把酒当水喝啊!”

全建林哈哈大笑起来,“我们一辈子在这里干活,别说把酒当水喝,怕是血液里流淌的都是酒。”

如此豪迈的回答让副台长也为之大笑,当即上前搂着他的肩膀,“那我今天也来浸染浸染酒味。”

一行人擡脚走进去,迎面一面影壁挡住了视线,上面用阴刻方式刻着辛家酒庄四个大字,苍劲有力,一笔一划恣意飞扬,和这里生产的酒一样豪迈。

绕过影壁,竟是一小花园。小桥流水,花团锦簇,乍一看还以为到了谁家民居。

几人站在小桥上,脚下红色锦鲤一簇簇游荡着,好不快乐。

“这水从哪来?”副台长提了个好问题。

全建林笑着指了指池底,副台长恍然大悟,这竟是泉水涌出的水池?

也是。酿酒必须好水配。听姜崖说五公里外的猴山法海寺就有两股山泉特别出名,想必竹坑乡这里水位较高,山前有涌泉点也属正常。好山好水好高粱,再加上本地人的聪明才智,难怪能酿出这么好喝的酒。

全建林介绍说辛家老酒厂就建在涌泉之上,当年先发现这股涌泉,才开始有了酿酒的庄子。

跨过前院,再往里走,五六排巨型酒坛挡住了去路。酒坛黑红色,圆形大嘴被严严实实地用泥封着。姜崖走过去一比,几乎与他同高。

只是敲了敲酒坛里面发出嗡嗡声,显然是空的。

全建林t叹气道:“以前喝的人多,每年这几十个大酒坛都装满,别说谁想买到,就是提前预定也不一定能预定到。现在就是想多酿点酒,也是赔钱,所以这些酒坛就只能空着了。”

姜崖点点头表示理解,不过他话锋一转,笑道:“但这些酒坛摆在这里真的很壮观。”要是以后辛家老酒厂搞旅游开发,这些酒坛完全可以作为展现酒厂特色的景观装置摆在这里,游客肯定很喜欢在这里拍照留念。

全建林笑起来,“要说壮观,待会我带你们去看看我们的老酒窖,那才叫壮观!”

酿酒车间不大,地上铺满了褐红色的原料,这是已经和酒曲搅拌过的。一道道光线从上穿下来,在地上烙下一道道印记。

全建林说屋顶这种错落有致的小窗子,在他们土话里叫狮子口。通过这些狮子口,可以把光线引流到下来,既能通风,又能获取适宜的太阳光线,让原料的湿度、硬度、温度得到最大的保障。

再往里,全建林拍了拍裤腰上的钥匙,“这地方可不是谁都能进来。你们是贵客,可以进来瞅瞅。”

只见他掏出一把古铜色钥匙,插|进门上这把不知道什么年代的老锁,扭了几圈才把锁打开。

哪怕是姜崖,上次也没机会走进来。

副台长一听,好奇心大盛,赶紧跟着走进去。

扑面而来的是又酸又甜的味道,还有不能忽视的古老气息。只见一格格方池整齐有序地排列着,中间有纵横好几条仅一人通过的便道。细看,每一个方池上还铺着浸润着岁月气息的老席子。

“这就是酿造辛家竹坑香的法宝。”全建林一脸神秘。

所谓千年老窖万年糟。古法酿酒最难以复制的就是从祖辈传下来的窖池。浓香型白酒的窖池需要连续投粮,五六层加了酒焙的原料在老窖池里发酵,若是改为其他新做的窖池,还真酿不出这味道来。

所以,酿酒技术再好,没有这些必备的窖池也寸步难行。

若是从现代科学的角度来解释,这种传承几百年的老窖池里面培养着与众不同,天下独一份的菌群。就是这些说不清道不明的菌群在过去没有精细科学研究的情况下,依然被老祖宗们掌控着,由此酿出佳酿来。

几人走在老窖池的便道上,久久没有说话。

放眼望去,像棋盘一样的方形窖池虽然沉默着,却又像你的耳边喃喃细语,诉说着当初它们是如何被建造,如何被填满,如何被掀开,又是如何让粮食用另一种方式散发出迷人的香味。

姜崖敏锐地瞅见有一处窖池竟是空的,而且就它独独卧在那里,还是个不大不小的圆形。

全建林说从他小时候来酒厂当学徒这个圆形窖池就是空的,从来没用过。听辛老爷子说,这座圆形窖池早已经废弃,是什么年代建造的谁也说不清楚,反正它一直都在。

副台长沉吟片刻说:“不如请人来测一下。”现在通过碳十四测定年代的技术已经很稳定,说不定还能把辛家老酒厂的历史再往前推几百年。

全建林把姜崖拉到一旁,偷偷告诉他,辛老爷子从市里回来之后,情绪更不好了。总一个人坐在老窖池旁喝闷酒,问他也不说,再问就急。

姜崖让他稍安勿躁,只说这事要老爷子自己想明白才行。旁人劝都是白劝。

“我都不知道发生啥事,更不知道咋劝。”全建林苦笑道:“反正我就认一个理,树挪死人挪活。干就完了,反正已经半死不活的。”

他也是老酒厂的一份子,最见不得仰仗一辈子的老酒厂现在变成这个样子,所以说出这种话纯属自己给自己戳刀子。

副台长和制片主任之前听姜崖提及老酒厂目前的困境,对于他们两个人来说,完成台长布置的任务最重要,可不知道为什么,不过是来了竹坑乡半天时间,这里的一切,流淌在山谷间的空气和水雾,沉浸在袅袅炊烟中的古街民居,寂静沉默的五湖四海会馆,还有坐在街边闲谈的人们,包括面前像全建林这样的汉子,他们鲜活又衰败,迷懵又清醒,豪迈又脆弱……这些揉和在一起竟散发出迷一般的魅力。

副台长上前拍了拍全建林的肩膀,“岁去忧来兮东流水,地久天长兮人共死。”

众人:“……”啥玩意?

副台长长叹一口气,“人都会死。死之前总得轰轰烈烈做点事。瞻前顾后,怕这怕那,那咱们白做人啊!”

这么一解释,大家伙都听懂了。

全建林激动起来,“就是这么个理儿!”

一行人在老窖池盘亘了一会,进了蒸馏房。土法酿酒工艺繁琐,需经过踩曲、拌料、生蒸、发酵,然后到最后的一项:蒸馏。长于天地之间的粮食,在先人们无数次的经验以及数不清的灵机一动之中,熬出了那么一点点精华。

一滴一滴的酒,在哒哒声中,在岁月漫长碾压中,从蒸馏器中一点点坠下。

即便废了九牛二虎之力酿出初代酒来,老酒厂还有一项秘密武器,那就是珍藏在酒窖的基酒。

这些基酒长年累月被封存在湿度、温度稳定的地底下,它不能一蹴而就,只能从一辈人传到下一辈人,它们与新鲜酿出的酒进行勾调,比例适宜的情况下,成品带给人的惊艳效果绝非目前市面上那些机械流水线酿出的酒可比。

姜崖也是第一次下到酒窖来。这和张裕葡萄酒厂的酒窖功能一样,但样子不同。

辛家酒厂的酒窖空间小,酒坛也要小很多。走在里面,抚摸着泥墙青砖,指腹间感受到一丝丝凉意,好似能摸到这酒窖从建成之日起到现在的每一次脉络跳动:人们进进出出,酒坛封存又开启,每张熟悉的脸从年轻到年迈,再到消失,一辈人换了一辈人,白驹过隙间唯一不变的是空气中氤氲着的酒香味,它浸润着每一块青砖,每一抔泥土,好似这无声的酒窖变成了人,一呼一吸间,永远在大地的怀抱中,温暖着,治愈着。

“这酒窖可真行啊!”副台长惊呼道,“姜崖,我看下一期乡村大舞台可以专题专集为辛家老酒厂报道一次。”

按照市领导以及台长的想法,《乡村大舞台》后续节目内容、类型和表现形式完全可以搞得生动灵活,贴近生活,但当前任务是不能开天窗。台长要求每周周六晚上八点档专门留给乡村大舞台。如果按照拍摄规律,像这种固定节目起码要提前拍摄三期,手里有粮,这样才不会出播出事故。

可是,现在问题就是,手里没粮,下周六待播的节目在哪还不知道呢。

说到这里他真想把制片主任倒拎起来,把他脑袋里进的水抖出来。他这家伙被姜崖忽悠只做了一期节目,美其名曰要是效果不好那就不往下做。听小伍小陆说,姜崖绝对下了血本和心思扑在节目拍摄和剪辑上。这小子简直精力旺盛,天天忙工作还能每天晚上陪着他们两个选材。节目中那些优美走心的旁白都是这小子写的。

所以姜崖压根就猜到节目一定会爆。现在好了,他这个副台长放着办公室不坐,跑来亲自找素材。

牢骚归牢骚,这事既一听然开了头,那就必须做下去,而且要做好。不然姜崖这小子还以为全因为他节目才广受欢迎。

遥想当年,他也是靠着做社会新闻节目崭露头角,获得台里认可,才一步步爬上副台长的位置。

这两天跑到竹坑乡采风,竟然有种找到年轻时候冲劲的快活感。

姜崖一听立马给副台长一个大大的笑容,“还是副台长慧眼独具。辛老爷子的老酒厂要历史有历史,要传说有传说,还有这么多眼睛可以看到,手掌可以摸到的实实在在的酿酒流程……”

这马屁拍得副台长心里舒服,他回头就给五六兄弟布置任务。

回到蒸馏房,全建林从热气腾腾的酒糟中捞起几个鸡蛋,擦拭干净递过去。

“尝尝。这是早上我家母鸡刚下的鸡蛋。这酒糟嘛,年代就远了,反正这种酒糟鸡蛋你们旁处吃不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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