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许卖(1/2)
不许卖
得到紫衣仙去胥泰山的消息时已是四更天了,几人立时便准备出门去,谢云生却顿了片刻,“齐香主就没有再遣人找过我们吗?”
元白始摇头,“我方才一直在庭院中,并未听见有人敲门。”
裴行川看了眼谢云生,对季玉青吩咐道:“去看看齐香主在不在房内休息。”
季玉青得令吩咐了几个暗卫出门去,转过头来向裴行川请示,“殿下是怀疑齐香主?我遣人去冥罗山的客院探一探情况吧。”
裴行川摇头,“能将紫衣仙去了胥泰山的消息传出来,紫衣仙定是去了胥泰山的,没有必要在此事上骗人。只是去胥泰山做了什么,想做什么就不得而知了。”
默了默,裴行川嘴角勾起一抹颇有兴致的笑,“帮我准备假发跟白衣,我想去唱一出戏。”
季玉青有些意外,却没有多问,挥了挥手,暗卫得到指令飞身离去,拿着东西回来时,去打探齐昭踪迹的暗卫也回来了,摇头道:“齐香主不在房内,他的几个心腹弟子也都没了踪影。”
另一人道:“我们方才出门时发现有人盯着我们。”
谢云生平静道:“凌波派的弟子?”
那暗卫有些许惊讶,点头说是。
谢云生转身,“走吧,对方搭了戏台子,我们不去多不给面子。”
元白始诧异道:“戏台子,什么戏台子?”
谢云生与裴行川已经出门去,季玉青落后几步,便道:“胥泰山闹鬼之事,卫堂主不好管,便吩咐齐昭秘密解决这件事,可齐昭却将幕后内情悉数透露给我们,起初大家都以为是好心,可殿下遣我去查过,发现胥泰山撞鬼的弟子回来的当夜并无异样,第二日忽然神智失常。那弟子的家人是术士,得知后曾夜入胥泰山抓鬼,寻到鬼影时被巡山弟子赶了出来,而那夜巡山的弟子是齐昭的心腹。”
元白始思量道:“所以说齐昭与那鬼是一伙的,那他向我们透露鬼乃越氏后人是想做什么?”
季玉青摇头,“尚不得知,今夜许是能见分晓。”
元白始微叹一声,“果然天下没有随便给予的善意。”
谢云生并未与众人一同出发,晚了片刻才骑马往胥泰山行去,与大家汇合。
沿路风声呼啸,摧折一方丛草。到胥泰山山门前时,守山弟子歪着脑袋蹬着腿靠在树边,虽是困倦,目光却始终在林中穿梭,有一点风吹草动便梗起脖子巡视。
然而要做贼的人怎会闹出动静。不过刹那,众人便运起轻功入了胥泰山。
进了胥泰山后,几人寻了处隐秘的地方停下,季玉青点了几个人遁入夜色。
元白始盯着那假发跟白衣意外道:“用这些做什么?”
裴行川但笑不语,谢云生盯着那些东西挑眉,“谁来扮,你吗?”
裴行川目光在诸位暗卫身上游移,本已选了一人,闻声转过身来,却问:“你想看我扮吗?”
谢云生虽摸不透他的意思,可一听这句,心中闪过一个诡异的念头,似乎只要她说想,他便会应下。
但他分明是一个桀骜疏狂的人,怎会做这般事?
在她出神的间隙,他已拿起了衣裳,显然是要往身上披,谢云生连忙道:“不必,你想怎么安排便怎么安排吧。”
裴行川始终笑着,“本是想交给别人的,但转念一想,只有我见过那只鬼,所以由我来扮还是妥当一些。”
元白始云天雾地,“你们究竟想做什么啊,不会是想扮鬼去偷袭紫衣仙吧。既然明知是圈套,若是被当场抓住,穿成这样不是更丢脸?”
裴行川轻哼一声,“到时候丢脸的可不是我们。”
元白始压根不知道他们想做什么,只觉重重迷雾笼罩在眼前,幸在季玉青很快回来了,对裴行川指了个方向,“那座山上有埋伏,夜深看不真切,听气息,人应当不少。”
裴行川弯了唇角,问:“紫衣仙呢?”
季玉青答:“在那座山旁的湖边。”
裴行川轻哂一声,“老地方啊,那就看到底是雪耻还是入笼吧。”
说罢,他飞速穿上衣裳,整了头发后运起轻功离去,半个正脸都没有露给他们看,除了恰站在他左手边的谢云生。
季玉青思忖一瞬,朝诸位暗卫挥手,瞬间浓厚的树荫下只有谢云生与元白始二人。
元白始忍不住问:“门主可看见了,裴师兄如今是什么样子?”
“怎么形容呢?”谢云生略微沉思着,斟酌了许久才挤出一句话,“灼若芙蕖出渌波。”
元白始默了很久,只觉谢云生所言与裴行川不沾一点边。
回过神来,元白始续问:“你们究竟是准备做什么啊?”
谢云生笑道:“你先随我去后山,等我们回来时你应当就能看戏了。”
到了胥泰后山,元白始看着高峻起伏的山,飘渺不绝的雾,叹了一声,“此地吉凶参半,是藏宝的好地,却也是要人命的尸冢啊。”
谢云生道:“这便是越氏宝楼所在地。”
元白始一怔,想起近些日子的传闻,不禁问道:“这是姬元溪死前跟你说的?”
谢云生冷冷瞥他一眼,“大家可真是眼明耳聪,姬元溪跟我说了什么,江湖上瞬间就传开了。”
元白始听出她话中的讽意,忙笑道:“我也是奇怪,为何大家都往交州来了。若说是为胥泰山而来,可英雄会在胥泰山上召开也是大家来了交州之后,卫堂主才宣布的。”
“是啊,为何大家都往交州来了。”谢云生笑一声,语调不明,“江湖上都传是姬元溪在临死前将越氏宝楼的线索告知了我,可我还没开口说越氏宝楼在哪里呢,他们反倒都清楚了。”
元白始思忖着道:“要么是你身边出了内贼,要么就是有人知晓了越氏宝楼的线索,想把水搅浑,所以借着你下手了。”
“不管是哪一种可能,这都不是好事啊。”元白始唏嘘一声,“希望我能在三日后顺利拿到药回去救师父,老天保佑保佑我们吧。”
谢云生擡头凝视着堆墨叠辉的天空,见那重云四挂,风意滔滔,呢喃道:“老天怎会轻易保佑人呢?说它有情,它也无情,说它无情,它却有情,谁能知道它的规则到底是什么呢?”
元白始一愣,转头望她许久,意外道:“若说如今这天底下,能知天意的恐只有你了。你不是一直言当顺天道而行吗?为何会有如此感慨?”
谢云生垂下眼帘,任由风吹乱鬓发,默了一瞬才道:“这世上之人谁敢自认能辨天意?师父说顺道则昌,逆道则亡。可我们是人啊,是有血有肉,有牵绊有挂念,心会动容泪会飘洒的人啊,心既常因世事所动,又怎能顺应天道呢?”
元白始听不懂她在说什么,只抓住最后一句,不由道:“门主是我见过心最静之人,为何会这般说,难道有什么事情扰乱了你的心?白始冒昧一问,是什么事情啊,我们可能帮你?”
谢云生心中数道思绪划过,漠然摇头,“太多了,人与事皆有,在千机门时我曾以为世上不会再有人有事撼动我的内心,可是下山之后才发现我错了。身边清静,心自然静,可人在红尘,怎能心上无尘?也许这便是红尘炼心吧。文王在狱中演易,传易于天下,可谓通天达地,可是他仍有诸多难为之事,更何况我们这些普通人。”
元白始并不清楚她这次下山遇见了什么,经历了什么,便道:“难为之事,尽力就好,为与不为随缘吧。”
谢云生摇摇头,散去所有思绪,平静道:“你且看看此山的何处能够藏宝以及哪里入山安全。”
元白始眺望远方,浓夜t盖落,四方都黑黢一片,只能拿着罗盘透过些许虚影评断,“左向百丈童山,右向二里断山,皆不可取,独那一处。”
元白始擡手指向远处重重雾笼,沉吟道:“玄武垂头,朱雀翔舞,青龙蜿蜒,白虎驯俯。此处本是绝好之地,然而庚向坤位去水,犯了杀人大黄泉,乃人丁折损,有进无出之象啊。”
有进无出……与她那日看的一样。
元白始神情凝重,“越氏宝楼既是前朝藏宝之地,必不会轻易示于人前,我看此山还是不进为好。”
谢云生微叹一声,却道:“是啊,凶地不进为好,然而越氏宝楼名头太响,即便我们不进,旁人也会进。这时候能不能进去就不重要了,只需在那楼前一晃,张口说几句没有根据的话,这天下就成了有心之人的掌中物了。”
元白始知道她忧虑的是什么,却寻不到开解她的话,只能连连叹息,“罢了,你们都有自己的打算,我也不好再说什么,便祝愿你们顺进顺出吧。”
忽见天空中划过一道火光,谢云生转身,“走吧,好戏开始了。”
思及方才裴行川的那身装扮,元白始觉得好笑极了,忧思也冲散了几分,随谢云生一起跟着鸣镝的来向赶了回去。
走到山道上时,远远听着林丛后传来打斗声,走近些看,竟见一个白衣长发之人离地肆移,虽没有伤了那女子,却让女子缩手缩脚,根本无从还手。
由于隔得远,看不太清他们的招式,二人却在月辉洒下时望见一枚泛白的短针刺入了女子的耳道。
显然女子并未意识到,甩袖去缠长发之人,远处传来声响,数道火把映亮丛林,也照亮了近旁的寒潭水,却无法辨别长发人的面容,但见长发人飞身一跃,朝山后跑去,速度很慢,身形却异常敏捷。
“何人在此行凶!”
一声怒吼,乌泱泱的人群兵分两路,一左一右绕着山崖追赶长发人,逐渐消失在林中。
谢云生道:“走吧,跟上去。”
二人赶到山后的谷地时,那长发白衣人已没了踪迹,只见一群黑衣蒙面的人从草丛中钻出,茫然看着地上的长发跟白衣,用剑戳那衣衫时,被一群怒气冲冲的人围住。
赵集提剑指着为首的黑衣人,“好大的胆子,夜闯胥泰山也就算了,竟敢在英雄会召开前逞凶杀人!”
江湖恩怨,私下斗殴实属寻常,纵然有卢舵主之令在前,也都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只是被当众挑破就不一样了。
黑衣人面面相觑,百口难辩,立时便想要遁走,然而赵集怎会放他们走,当即一剑挑来。
黑衣人想要蒙脸,却来不及了。众人看见那脸不免唏嘘,这些天鬼怎么这么多,抓一个还有这么多个,“这不是剑堂的弟子吗?怎么夜半跑到胥泰山装鬼做贼?”
谢云生与元白始立于一方林木后,静听着几人你一言我一语,一道人影忽然出现在她身侧。
裴行川瞧着她的神情,笑道:“更有意思的在后头。”
说罢手掌一翻,一道暗器穿林而过,割断了直连崖壁上的绳索,无数巨石从天而降,轰轰隆隆朝寒潭外砸去。
而此时卫贺宁带人恰好赶到,大惊失色,急忙闪身躲开。
赵集等人循声往出走,看到石飞人倒的画面,眉头拧起,“你们在此处埋伏我们?”
剑堂的弟子根本说不出话来,也无法解释他们为何在夜里蒙面于此,崖顶上的弟子被卫贺宁当场抓住,一个个搭垂着脑袋往山下走。
卫贺宁气得浑身发抖,让他们都把脸露出来,看着一张张熟悉的面容,怒道:“你们这是在做什么?大半夜不睡,跑到胥泰山设伏,是想杀谁啊!”
无一人吭声,卫贺宁将目光投向赵集,显然是疑惑他为何在此,赵集咬着牙道:“方才在客院的时候,我瞧见谢云生跟她徒弟鬼鬼祟祟出了门,我觉得怪异便带人跟上去,谁知看见他们入了胥泰山,担心他们会在胥泰山闹出什么事,我就进山了。”
“赵长老此言差矣。”谢云生施施然走到众人面前,“我们可没有鬼鬼祟祟出门,是听说胥泰山有人要在胥泰山行凶,才赶了过来,入山前还问过了卫堂主意见,不信你问卫堂主。”
卫贺宁点头,“确是如此,我正是听了谢门主的话,才带人赶过来。”
赵集恶狠狠盯着谢云生,哪里还不清楚自己被戏弄了,冷哼一声,“你有一张嘴,自然说什么便是什么。”
谢云生却不打算放过他,笑道:“我光明正大入山,却在赵长老口中成了不轨之人,看来赵长老对卫堂主不满意啊,私闯胥泰山也就算了,还颠倒黑白。既然不满意,为何还要来交州参加英雄会,莫不是你凌波派另有所图?”
凌波派三字一出,赵集面色大变,若独是他一人之事,顶多坏了名声,可是挂了凌波派的名,他是无论如何也损不起的,当即便道:“你别在这胡说八道,我做什么都源于个人恩怨,跟凌波派无关。”
谢云生却直白道:“是什么个人恩怨如此重要,能让你丝毫不将四方会,不将卢舵主与卫堂主放在眼里!”
赵集几乎咬碎了牙。无论他说什么,她都往其他人身上扯,还都扯一些不能轻易揭过的人,与将他架在火上烤何异!
“谢云生,你少在那煽风点火,我承认,我此次来就是为了拿住你,你满意了吗!”
谢云生轻笑一声,并不因他的话所恼,“那请问我做了什么,能让你不惜违了卢舵主,卫堂主的令也要寻事?”
赵集只觉怒意烧得他一阵晕眩,险些立不稳,沉声道:“你将我儿伤成那样,竟还敢问我做了什么!”
早有预料的事,谢云生觉得他可悲极了,“赵钟之伤与我无关,若是我真想要他的命,怎会只削四肢,留他张口指认我。”
赵集自然不信,可谢云生不欲与他在费口舌,只道:“你与其在这里讨伐我,不如回去好好问问他,对方许了他什么好处能让他不惜欺骗亲人,眼睁睁望着亲人因他犯下恶事,受人唾弃也要说谎。”
卫贺宁彻底弄清楚发生了什么,便道:“当日跟谢门主一起进山之人都是我四方会弟子,目睹了整件事,可以证明此事与千机门无关。”
赵集紧紧盯着二人,许久说不出话来,还是一名凌波派的弟子道:“赵长老,既然确定是误会,那我们便尽快离去吧,英雄会在即,还是莫要节外生枝了。”
一个误会出来,原先的一切都成小事了。这样的台阶,赵集自然不会放过,敛了神色拱手一礼,说了几句是误会,请不要放在心上后不甘不愿地离去了。
凌波派弟子一走,四野顿时静谧下来,卫贺宁道:“齐昭呢,让他滚出来见我。”
那剑堂弟子磕磕绊绊,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卫贺宁冷笑一声,“他要躲便让他躲去,有本事一辈子不出现。”
末了末,卫贺宁又道:“我也知道他在想什么,四方会年轻一辈中,就他最出色,怕是以为少主之位非他莫属,却不想我们要召开英雄会,让他希望落空,先是勾结越萧那丫头传出玉丹天叶在大江楼的谣言,骗走舵主,随后又在胥泰山上装鬼吓人,见事情败露了,将一切都推到越萧头上。越萧被舵主关进后山,他倒是片尘不沾。”
“自以为天衣无缝,却不想被你们给看穿了。”
卫贺宁哼笑一声,看向谢云生与裴行川,“他今夜想借王澹的局杀你们,你们倒好,将我诓过来,险些让我丢了命,好手段啊。”
裴行川笑得和缓,“怎么能是诓骗呢,我们只是想帮卫堂主看清手下人的真面目罢了。”
“真面目?”
远处传来一声讽笑,齐昭提着剑步步走近,素来沉稳平和的面上森意重重,“裴行川,你以为你是谁,不过是一只丧家之犬,一个灾星,评价我,你配吗?”
裴行川望着他,神色有些许复杂,“我或许不配,但燕明松定是配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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