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狗屁(2/2)
在人群中望了一圈,并没有找到想找的人,谢云生便移开目光,准备寻个地方坐下,这时有弟子问道:“门主是在找张师姐吗?”
听到那个陌生的名字,裴行川撩开眼帘,那弟子又道:“这些时日张师姐没跟我们一起早晚练,如今应当在藏书楼吧。”
谢云生擡步往藏书楼走去,见裴行川跟上后道:“你觉得命运可怕吗?”
裴行川默了一瞬后点头,谢云生怅然道:“是啊,很残酷,哪怕是我们会算卦的人也觉得残酷。”
“张定音比你早入门,来千机门的时候才十三岁。那个时候也才这么高吧。”
谢云生往自己的腰腹处比了比,裴行川意外道:“十三岁怎会只有那么高?”
谢云生道:“她是家中长女,底下还有两个妹妹,一家人时常连饭都吃不上。”
“她被卖的时候,她阿母肚子里还揣着一个,村子里人说是肚子尖,必是男胎,她家里便要把她卖了换点米粮养胎。”
听到这里,裴行川抿起了唇角,“既然来了千机门,那便是新生了。”
谢云生点头说是啊,却又道:“对于她本人来说是新生,可她一直心有挂念,所以过得并不开心。”
裴行川蹙眉:“挂念家里?”
“准确来说是挂念那两个妹妹。”谢云生微叹一声,“她两个妹妹还小,家里又不放人,她只能一直给家里送钱。可她财运一直不好,出去给人算命总是被砸摊子,干别的活也是出各种岔子,不是被领头的克扣,就是银子到手便偷了。哪怕她看了卦把银子装好,也都留不住。”
裴行川哑然,“为何会这样?”
谢云生摇头,“这谁能说清楚呢,我们看她的命,断是财运在晚年,运势没到。天师府那边说是命中财库是漏的,让还阴债,补财库,然而这些都做了,也没有好转。”
想起这一路的所见所闻,裴行川沉默了,此时已经到了藏书楼前,藏书楼高宏,虽有些老旧,却是千机门最气派的地方了。楼前的弟子看到谢云生有些意外,“门主怎么来了,若是想读什么书,吩咐一下我们给送过来就行。”
谢云生挥手让他坐下,“定音在里头吗?”
问到张定音的位置后,谢云生便撑着竹根进了楼,看着窄高的台阶,裴行川道:“我去叫她下来吧。”
谢云生犹豫片刻,“好吧。”
张定音望见裴行川有些意外,直接问道:“门主让你来找我的?”
裴行川也是意外的,他并未见过她,料想她应当是在千机门中见过他。从张定音的话中猜测,谢云生应该经常来找她,他点头:“就在楼下。”
张定音愣住,有些许慌乱地将那本书反扣住,迅速往书橱里一塞,随后提步下楼。
裴行川偏头瞥了眼那里的书录,似乎是巫术一类。
下楼后,张定音疾步走到谢云生面前,看着谢云生的腿,“我听莫师妹说门主的腿还要一旬才能好,可得好好养着,万不可再走这么远的路了。”
谢云生笑了笑,擡手指了下身边的位置,看到张定音坐下后才道:“听说你这几日没跟他们一起上早晚课,是在忙什么事吗?”
张定音两手交叠,摇头说没有,“没什么事,只是看看闲书,明日我便去上早晚课。”
谢云生没多问,撑起竹根起身,嘱咐道:“回去好好休息,有什么事情可以同我说。”
张定音欲言又止,在谢云生走出好几步后才鼓起勇气道:“越氏宝楼中当真有奇珍异宝吗?”
谢云生回过头来,望见她眼中的光芒,点头后又残忍道:“付之一炬,没有一样能带出来。毕竟是越氏的东西,其他人进楼都没缘分拿吧。”
出了藏书楼后,裴行川道:“你是在提醒她?”
谢云生擡头看他,“提醒什么?”
裴行川打量着她的神色,“该有的都会有,没到时候的强求不得。”
谢云生笑了声,没去回答,而是道:“若是让她去你们河东做工,你可会克扣她的工钱?”
想起方才看到的那本有关巫术的书,裴行川反问道:“巫术取财能取来吗?”
“还记得叶双龙吗?”
襄庸城中广乐坊的坊主,裴行川点头。
谢云生道:“旁门左道取来的财都是从命中财库提前借出的,借出的少还好,借的多了,超过命中财库便会受到反噬。”
“这世上有谁能确切知道自己财库有多少银子呢?”谢云生顿了顿又道:“同命之人,财库都会不一样。就像同命局的人也会有不同的命,这便是人算不如天算。”
是啊,人算不如天算。想起江夏的事,还有他们一路的经历,裴行川心中漫出一阵凉意,对谢云生先前的话回应道:“季玉青做事,你放心的,张定音的事我让他安排。”
谢云生点头,想起张定音的最后一句话,神色微凝,“我想广邀天下群雄来千机门。”
谢云生从越氏宝楼中成功走出,天下为之震荡,幸好当日季玉青备了马车,他们马不停蹄出了交州,不然怕是回不了益州。如今要邀人来千机门,整个江湖想必都会来。
可是这时候暴露在人前,不是什么好事,裴行川诧异道:“有什么事吗?”
谢云生看着远方绵延不尽的山峦,道:“我要建立正一盟,以江湖豪侠的为主的联盟。”
凡是联盟皆是要克某一人或者某一事,裴行川不用问她在越氏宝楼中看到了什么,心中已有了答案,便道:“这件事我去安排。”
才走过灈阳桥没多远,裴行川又看见了孟青濯,眉头不由拧起,想叫住谢云生掉头走,可孟青濯已经招手了,“师妹!”
三人在桥上相遇,孟青濯无比自然地走到谢云生身边,没有给裴行川任何开口的机会,“听说你醒了,衍一师兄有事请你过去。”
想起元白始昔日的话,裴行川神色瞬间冷了下来,对这衍一也厌烦了几分,“我师父行动不便,才走了这么远的路,怎可一再奔劳。”
谢云生诧异裴行川为何有这么大的反应,想着衍一唤她应该是有什么事,便道:“师兄也是伤未愈,我醒过来理当去看他的,也就一段路而已,不妨事的。”
裴行川紧抿着唇,提步跟上,谁知孟青濯拦住他,笑道:“长辈要议事,你去了不太合适。我就在云生身边,不会让她出什么岔子的,你也这么大人的,总是黏在师父身边可不行。听说你在千机门总是独来独往,与同门没有交往是不对的,你去跟你师兄妹们好好聊聊,都是同龄人,应该更有话说才是。”
想起方才那些弟子的反应,谢云生微叹一t声,可他的性子又是如此,只怕跟他们相处不到一起去,便没有勉强他,“你想做什么便去做什么吧,我去去就回。”
看着二人并肩离去的身影,裴行川紧包在布里的指甲几乎掐破手心,唇角勾起一抹冷笑。
长辈……同龄人?
呵!他想是什么才是什么,其他人说的都是狗屁。
谢云生从殿中出来时,桥头已没了人,孟青濯要送她回去,她摇头婉拒了,回到清虚阁时,四处都没望见裴行川的踪迹,不禁有些纳闷。
自己腿脚不便,也不好寻找,只能先回屋,谁知才在床上坐下,便被一只有力的手圈住腰肢,滚烫的身躯倏然贴在她后背。
她吓了一跳,连忙就要推开人,却听身后之人“嘶”了一声,低头看见那裹着白布的伤手,她没好气道:“你做什么,赶紧放开。”
他无动于衷,甚至是越抱越紧,将下巴搁在她肩头,哑声道:“那日从越氏宝楼出来都让我抱,为什么现在不让我抱了?是你那日喜欢我,今日便不喜欢我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