梅花酪(一)(1/2)
梅花酪(一)
五月伊始,贵安暑气t已开始从地面蔓延,偶有鸣蝉声,从繁盛枝干内里传来。
这里完全看不出刚过水患的模样,在众人齐心之下,灾民已近乎安顿下来,新的官差也将在两日内到达上职。
雀台司任务结束,临行回京都之前,谢玉敲又换回官服。她拉着缰绳,率先跨坐上马背,紧随在宋韵身后。
“等等!”胡数剌气喘吁吁的声音从武康军身后远远传来,“嫂嫂,等等!”
谢玉敲跃下马,看着原本应该和宋云遏、林空一齐混在武康军中的少年人,蹙了蹙眉,一个猜想跃入心头。
“我不和你们回京都了。”不出所料,胡数剌喘着气道。
宋云遏也跟上来,闻言并没有太多意外,“要去大理国?”
胡数剌点头,拢了拢肩上滑落的布包,“其实我还挺犹豫的,一直听你和林哥讲京都的繁华,可心动了……”
“但是,做人要言而有信!”他看向群鸟掀过的蓝天,“我亏欠了大理国太多,此番还是得先去了结此事。”
他见宋云遏眼里有隐藏不住的不舍与担忧,笑了笑,握拳伸到他面前,“处理完我会去京都找两位哥哥的。”
“噢,还有嫂嫂。”
林空牵了一匹马过来,将缰绳塞进胡数剌手中,和他对拳碰了碰,又微微擡起下巴,示意宋云遏跟着。
宋云遏轻叹一声,终是妥协地也伸拳,看向胡数剌坚定的蓝瞳,又抿了抿嘴。
三拳交握,却是少了一只稚嫩的小手,谢玉敲背手而立,倏而移开眼,脑中却不自觉想起见到胡数剌的第一日。
来自塞北的烈马,红鬃亮裘,卷发蓝瞳的异域少年,怒目圆睁,满脸收不住的怒气。
和今日的温和全然不同。
不过也才过去不到两月,她和他们已经熟悉了不少。
虽然此前不曾相见,但是冥冥之中,他们有一道抹不掉的缘。这种感觉,便像是路上遇见了和自己生死相绑的人。
北漠十一城,烙印般的武康二十年。
命纸不过薄薄一页,他们终做不成义净僧师口中所说的佛家水云灯,可以拥有无拘束的自由身。却也正如年幼时宋云遏教训清乐公主的那番话,生在帝王将相家,吃的百姓的辛勤米,身上的重担也是与生俱来的。
责任二字,向来难解。
胡数剌潇洒翻身上马,右手手掌横搭在左肩肩头,微微弯下身,向他们行了个北漠的礼数,便扬起马鞭,疾驰而去。
来的那日,贵安天幕沉重昏暗,泼天的雨浇灭了主县城门攀附的青苔。
但当谢玉敲坐于马背之上,回望贵安已经缩成一个小黑点的城墙,耳边是义净同样深厚苍远的梵音诵经。
那些远去的故人,随着一树被风吹得摇晃而馨香散落的桂子,再次钻进她心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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和贵安的初夏时节不同,京都偏北,此时还正在春寒尽处。
远远地瞧见京都最为巍峨雄伟的朱雀门时,林空军袍下的拳头紧了松,松了又紧。
他看向沉默了大半路的宋云遏,见他眼中酝着和自己同样带着悲切的情绪,忍不住勾手搭住了人的肩膀。
人皮面具很早便已经准备好戴上,京都在天子脚下,是他们的故土,也是他们最后的凌迟之地。
当年远去北漠,永安王是做好了要与朱璘抗衡的准备,这才精心挑选了自己名下的五万名永安军,连带着副将林空,一并离开此地。
怎知,一朝祸起,如若当年永安王没能活下来,如今他们怕是要和朱璘对峙的筹码都没有。
奈何眼下仍是时机未到——
“哎,这面具戴的真难受,还不如小胡的花粉呢!”
林空没有去看朱雀门上熟悉的那条雕龙,听闻义净僧师便是因为数月前雕龙的龙眼突然掉落,才算出来贵安佛窟出事的。
也不知道龙眼重新修缮好了没。
他说这话时语气分外轻松,身子却挺得僵直,假意和宋云遏说笑,其实话全都是些没过脑子的胡言乱语。
直至入了城,穿过更加熟悉的戏凤街,街上人群纷乱,酒楼上春风浓浓,酒旗飘扬,歌女清丽的歌声飘在琴箫和鸣之中,那些被刻意忘掉的年岁,还是止不住地回荡在眼前。
渐渐的,林空的话也越来越少,直到和宋云遏一同缄默起来。
沿街的百姓见是雀台司的女官们和武康军一行人,连忙退让,不多时,他们便畅通无阻地来到皇宫门前。
这一回,元宁帝已经亲自等在了宫门之前,满面的笑意,身后跟着两个贴身的内侍,却是迟迟不见那紫袍披身的朱璘。
谢玉敲下意识地松了口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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