梅花酪(一)(2/2)
也不知道那他是否真的入山为百姓祈福去了,但不在,便是件好事。
正沉思间,义净已经从步辇上缓缓而下,朝元宁帝施礼,“阿尼陀佛,陛下安康。”
“僧师快快请起。”元宁帝连忙躬身,扶起义净双臂,目光跃向身后牵着马的宋韵,“姑姑,此行你们辛苦了。”
“陛下哪里的话。”宋韵摆摆手,“此次还得谢过陛下的禁军们,贵安此事才得以如此顺利进行。”
元宁帝挥手,招来身后二名内侍,“派人将各位大人的马匹送到后山好生养着,再叫嬷嬷安排好膳食,朕要在长明殿亲自犒劳诸位功臣。”
宋韵将手中的缰绳递给下人,走到元宁帝身边,“陛下不先听臣述职?”
“不急。”元宁帝甩甩龙袍宽袖,转身往宫中走去,却在侧过身的某个瞬间,他的目光似有若无地从谢玉敲身后几排的一位武康军兵身上划过。
谢玉敲抿了抿嘴,下意识地往前走了几步。
宋韵瞧了她一眼,迈步跟上元宁帝,柔了声问:“那狗贼还在山里守陵?”
元宁帝扯了扯嘴角,顿了顿才答:“放眼整座武康,也就姑姑敢这么喊老师了。”
宋韵满眼的不屑,若非朱璘在武康罗网密布,她早就直接一刀把人砍了了事,哪里还轮得到这么多烂事缠身。
“不过——”
元宁帝说着看向一旁的义净,“义净僧师,宰相已经一月不曾归朝,毕竟贵安事了,水患也基本解决,是不是……”
义净叹了口气,竟然也是带着些情绪地点了点头,道:“陛下所言极是。”
元宁帝有些讶异地看了他一眼,似是有些不可置信原本端正沉敛又多年不出世的义净僧师突然像变了个人似的。
想了想,他又补充道:“这次贵安之事,诸位还是立下了汗马功劳,竟能不损一兵一将,便将此事办得如此妥当。”
“然而朝不可一日无相。”他心中苦衷也压了近一个月,“这些时日,那些大臣们日日在朝中嚷着需要宰相出来主持大局,朕真是......”
宋韵并非不明白元宁帝的压力。
朱璘虽狠戾,但朝中党派众多,此次被义净一言便去山里一月,他自己有无怨言尚不可辨,但朝堂之上,他的党羽已经闹了好些时日。
元宁帝到底年纪尚轻,上位也不过六年,又一直被自家老师压过一头,此遭仍是心有余而力不足。
思及此,宋韵目光透着点担忧,权衡之下她还是拱手向元宁帝道:“陛下还是尽快叫人请宰相出山罢!”
反正经册已经由香山阁送去了报恩寺,过几日,待无尽灯燃尽,度化为此葬生的众生之后,义净便会回去,亲自销毁这些从南越带出来的“祸害”。
话间,众人一路穿行过已经凋零的桃花林,很快走至长明殿门前。
宫女们已经准备好了百张流水坐席,请来了宫中数十名乐师和舞女,鼓瑟吹笙,轻罗扇舞,开始奏乐迎接雀台司和武康禁军。
“此种礼数,本该是出战而凯旋归来的将士们才可享有的。”宋韵难得咋舌,“陛下怎么......”
元宁帝轻轻一笑,由内侍扶着走上了那张几人宽的龙椅之上。
继而龙袍一掀,他率先入座,擡手压了压,帝王之相俨然驾轻就熟,“诸位爱卿,快请入座!”
“诸位虽不是上沙场御敌,然此番贵安种种要事,朕已尽数知悉。”
元宁帝声量提高,指了指左右侧那三张黄色雕凤坐席,“贵安佛窟经册的重要,朕心中自有定数。今日便不分你我亲疏,大家这一路辛劳,自当尽情享受。”
“义净僧师,姑姑,还有……”说着他看向沉默不语的谢玉敲,“谢大人,你们便来此坐席上坐吧!”
谢玉敲闻言擡了头,眸中闪过一丝讶然,想回绝,却被宋韵牵着手,来到右侧的两张坐席面前。
“宋姑姑。”谢玉敲压低声音,心中仍t有芥蒂,“这不合礼数。”
曾几何时,那最高位上坐的是还未驾崩的清帝,左侧是独属于长子永安王宋云遏的席位,右侧两张,一个是属于安灵王,即是现在的元宁帝,另一个则是属于朱嶙的。
不。
谢玉敲握了握腕骨,右侧的那一张,是属于她父亲谢西山的。
虽然她并不介怀坐席此种无关要紧的身份象征,但——
被打得声名狼藉,又被鸠占鹊巢的苦楚,她不可能不芥蒂。
这般想着,她没有再拒绝,官袍撑开,便直接在右侧下方的坐席上坐下。
然后对上了宋云遏那双平淡的、又带着点倦怠疲惫的眼睛。
她心中重重一跳。
这时,宫乐停,舞女退去,长明殿外忽然传来一阵有力的笑声,谢玉敲眉梢一拧,心越发沉了下去。
不曾想,来的竟是那方才还说未出山的朱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