梅花酪(二十八)(2/2)
消息一得知,被架在刀柄之上的宋云遏进退两难,碰巧这时谢玉敲来信,他俩便先商议了此事。
信上,谢玉敲忧心忡忡,说是昨日国师来找自己,说清帝怕是命不久矣,朱璘已经让他拟定好了谶言,要预言永安王将叛。
既然东风之势已乘,宋云遏说,那不如咱们直接将计就计,我当真叛乱如何?
只不过,若要起兵,此事还得让一个人知道。
便是当时一定会被朱璘辅佐上位的安灵王。
安灵王彼时除了性子温软,实则心中也是希望能清除武康朝廷疴疾,三人约好联手,谢玉敲辅佐他稳坐帝位,坐实永安王叛乱,趁机蛰伏朱璘身旁,也可借此探查父亲与相府真相。
但谢玉敲也知道,其实不管宋云遏做何选择,与犬戎的这场战他们永安军是不得不打。
清帝茍延残喘,实权在朱璘手上,宋云遏去找了北漠城主,要他先护送百姓们出城,暂时避难。
让犬戎来个措手不及。
可清帝薨得他们更加措手不及——
与谢玉敲的伪装叛乱书信刚写了几封,清帝薨的消息便从京都城传来,接着便是一纸谶言出。
一切都跟着他们最初的计划进行着,除了那没能来得及全部转移的北漠十一城子民。
犬戎比想象的还要凶猛。
永安军堪堪五万人,既要护住百姓,又要守住北漠,到最后实在难以转圜,宋云遏知道自己只有死这一结局。
北漠成了空城,而刚好那日城门之上,有人弯弓,向着他射来沉重的一箭。
永安王至此死在了武康二十年的春日。
朱璘几乎口干舌燥,听完这一切,他才知道自己这些年一直自负完美的北漠一局,实则早就被识破。
他愤愤不平,到这时还怒道:“这国师,竟然敢背叛我!”
谢玉敲走到宋云遏身旁,牵起他的手,看向朱璘,“剑南国师受恩于我父亲,方得以入朝堂,却没想到被你绑了家人,威胁要他要替你做事。”
“无奈之下他只好为虎t作伥。”她眉捎扬了扬,“武康十五年,他早就治好了清帝的病,但为了你的药人之法,你想要我娘的血,便使唤他欺骗了清帝,这才有了海倭文书、我父亲入狱又被你杀害与相府逢难一事。”
“此些,虽然他当年没有告诉过我,”谢玉敲叹息,“可一个人心中有愧,他会想办法弥补。”
“后来我也问过他,该如何信他此话,国师说,除了谶言,他还有大理国的消息。剑南道本就与贵安、大理国接壤,犬戎之事,他也有了较为确切的消息。”
大理国国主本坐在坐席上,不好打扰他们的国事,甫一听到犬戎先前与朱璘联系是通过自己的国门,他狠狠地又锤了一下桌子。
胡数剌安抚地朝他摇了摇头。
谢玉敲继续道:“信玄理的人甚至在我面前发了血誓,他也并非无所求,只是想换回家人,后便会辞官。”
但心如明镜的人怎会不知道在此局之中,自己早已是一颗死棋。
最后一不做二不休,他直接自戕于谶言之上,将朱璘原本彷徨不定的心彻底坐实。
如此,当年宋云遏与谢玉敲这一局险棋,才得以在朱璘眼皮底下这么多年,竟也没被怀疑过。
话至此,从武康十五年至元宁六年,整整十一年的冤雪,就像是雁过无痕,将被永远埋于地底。
可谢玉敲还是松了口气。
至少父亲沉冤得解,她最沉重的心事也就跟着落了。
除了如今面目可憎的人还站在这金殿之中,半分愧色也无。
胡数剌起身,手中不知道拉出来哪位永安兵的长剑,手腕抖得很,直向朱嶙:“你这等狗贼,亡我故土,杀我子民,今日我胡数剌便要替——”
“胡数剌!”宋云遏却是厉声打断了他,“别忘了你身后还有北漠十一城的百姓,他们可都还在等你带他们回家。”
身为直言爽快的北漠人,胡数剌对此不解,“既然这么些年的恩怨已经纠缠清楚,这等小人,你们难道还要留着不成?”
“当年林哥,亲眼见到自己最好的下属被巨石砸落、被碾成肉泥的那日,青冥大哥,你可忘了自己是如何答应他的?”
胡数剌剑横在了朱嶙面前,“你说,终有一日,你一定要亲自斩他于剑下,替所有死去的弟兄姐妹报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