梅花酪(三十二)(1/2)
梅花酪(三十二)
夜色渐浓,报恩寺藏经阁上,窗牖被人偷偷从外面打开,匀进来淡淡的酒香。
宋云遏拉住谢玉敲,“敲儿,你今夜喝得太多了。”
“……哪里多了。”谢玉敲轻轻甩开他的手,美目带着桃红微微一挑,神态是少有的全然放松。
她柔柔一笑,嗔怪道:“你胡说。”
她说话迟缓,俨然已带着七八分的醉意,整个人像是没骨头似的往宋云遏身上靠,又接着佯装抱怨道:“你就是不想给我喝酒……你想自己偷喝……桂花酿。”
宋云遏失笑地揽住她摇摇欲坠的肩,生怕人一不留神从阁顶掉了下去。
他蹭了蹭她柔嫩带着热意的脸,安抚般的柔声道:“咱们都不偷喝。”
他在她唇上偷了口香,心里又暖又实,这才拿过谢玉敲喝光的酒瓶,“等今年中秋,咱们再一同在桂子香里喝桂花酿,可好?”
“好。”
谢玉敲声音清亮,喝醉的人笑意嫣然,是如何也藏不住的开心,在静谧的寺中显得格外透亮。
宋云遏连忙捂住她的嘴,低头声音落在她发烫的耳尖:“嘘……敲儿,咱们小点声,别招来师父,到时候可就麻烦了。”
“噢。”谢玉敲也不知道听没听进去。
两人静了片刻,她忽然眉心一皱,小脸又垮了下去,“……可是,我还是不敢。”
她这话来的莫名,宋云遏却没有问,只是揉了揉她披散下来的头发。
“敲儿,不管出自何缘由,北漠此战不得不打,但我们去看师父师娘,是为了告诉他们,我们如今已经轻舟过万重山,让他们能够安心。”
“我知道。”谢玉敲在他怀里摇摇头,“阿遏。”
她声音微不可闻的颤抖:“明明每一年,我都会上山同他们谈天,可今年,我——”
原本是极为愉悦的事情,却不知为何平添了不安。
或许是因为十一年的大仇终得报,或者只是因为天下未定。
也可能——
只是因为,这些年她在往前走的时候,手上也不可避免地染上了鲜血,像是那年铐住她双手的那副镣铐,留下了沉重而抹不掉的痕迹。
蕙姨说,小姐早就做好了以死换我们生的机会,她要你远离尘垢,远离这世间一切的恶。
可她到底辜负了母亲遗愿。
她不只没能远离恶,甚至成为了恶的本身。
宋云遏双眼直直望着她,像是想要一眼把她心中所想看穿。
他知道她素来对自己要求甚高,甚至有过于苛责自己的心思,但从不知她竟对此陷得这么的深。
良久,他轻轻一叹,没有规劝,只是道:“敲儿,我会一直、一直陪着你。”
人心都有一块抹不掉的疤痕,哪怕是再亲近的人,也无法去抹除它存在的印记。
宋云遏也跟着拎了酒,往浓稠的夜空看去。
京都城实在太过光华耀眼,璀璨的灯火烧得夜空望不见一颗星。
谢玉敲心念忽地一动,问身侧默默喝酒的宋云遏:“你可有想过,待风波彻底平息,你..t....你与我,我们,要做什么?”
宋云遏指尖在砖瓦片上轻轻一点,目光融融,映着琉璃的光,道:“我心从未变过。”
“放马南山。”谢玉敲笑了笑,从他怀里稍稍直起身来,也看向宋云遏,“阿遏,我心亦如是。”
若非当年父亲无故入狱,相府出事,她或许此生也不会想着要入朝为官。
可一朝科考授官,雀台司重担压身,香山阁建,她方知世上多的是纸上谈兵之事,女子在这看似还算开放的世道之中,仍旧步履维艰。
于是一做,便也是好些年。
宋韵今早在朝堂上说,要推举她为雀台司女官之首,此事像是从武康十五年来的夙愿达成。可她闻着那沾着血气的长明殿,忽然便发现,比之于此,她更喜欢南越的山林、贵安的石山、江南的烟雨。
宋云遏看着她,半天没有回答。
谢玉敲醉意退了几分,面色还带着潮红,耐性被磨光,便仰起头,想要去亲他微抿着的唇。
却被躲过。
她不解,带了薄怒,却被宋云遏再次挡住,他声音有点闷,探不出情绪:“敲儿,你可知你方才此话,意味着什么?”
“我不想你是因为我,才做出的妥协。”他松开手,“若你还想继续留在京都——”
这回变成了谢玉敲捂住他的嘴。
“阿遏,你知道的,我从来不是这种人。”她声音越发轻柔,“你又可知,你想要归隐山林间,此事又意味着什么?”
“我——”
“这意味着,你不再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永安王,而是不能再轻易进出皇宫的普通百姓,每月拿不到俸禄,没有奖赏,不会有下人服侍,只得靠双手自食其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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