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时染(2/2)
“稍等,我给你补一补。”
崔湄彻底傻了眼,怔在原地,不禁想他究竟吃错了什么药。
他不但不生气,反倒对自己更温柔了?
她侧首望向小叔,正好撞上了他的目光。
“你哥,他……他不是被气疯了罢?”
谢峥云淡风轻地冲她一笑,言语间却暗藏几分咬牙切齿的意味。
“这不正是嫂嫂所求的吗?”
……
这话说的没错,可是她总觉得怪怪的。
她总觉得今夜她不像是他的夫人,倒像是一个用来炫耀争抢的物件……
她晃了晃脑袋,试图把这个想法甩出去。
“你怎么还不走啊?”
她再次剜了谢峥一眼,不耐问道。
这些终究是夫妻之间的小情调,有旁人盯着总是不大好。
谢峥的笑容更灿烂了些,碎发掩着的眼尾弯出一个极为漂亮的弧度。
“嫂嫂,我若走了,谁来为你们二人的恩爱欢呼喝彩?”
……好阴阳怪气啊。
崔湄哽了一哽。
“哦~那你看~好~好~看~”
谢峤拿着口脂踏出房门,远远见两人又在阶下谈笑风生,眼底隐隐浮现几分愠色。
他快步走下去,再次擡起她的下巴。
少女的话音刚落,饱满莹润的唇瓣尚未合上,他一瞬间瞧见了藏在洁白贝齿后的软红。
是他不曾尝过的滋味。
谢峤想起那时在书房门外看见的光景,眸光黯了黯。
他终于厘清了心中不悦的来源。
是嫉妒。
他几乎不曾这般仔细地瞧过她,如今她的脸托在他的掌心,十几岁的芳华,宛若初生的花苞,显得夺目又纯稚。
她似乎没想到他会来得这样快,一双美目之中茫然温吞,干净到诱人。
“谢峤,为何你的书房里会有女子口脂啊?”
她红唇微动,虽不是出尘的样貌,但实在入世。
他的呼吸不着痕迹地一沉,忽地发现自己也不过是个凡夫俗子。
仰慕高洁,只因尚不够高洁。
他指尖沾染了些口脂,轻轻落在她唇上。
“母亲曾言,你是个爱打扮的小姑娘,故而让在你会涉足的各处都放些胭脂水粉,以备不时之需。”
她眉眼弯弯,露出一双梨涡。
“母亲真好。”
一旁谢峥心中不屑。
呵呵。
虽是母亲嘱咐,可这些地方从前都是他在住,自然都是他置办的。
不识好歹的女人,要夸也该夸他啊。
其实,崔湄觉得谢家当真算得上是好人家,人口简单,没有妻妾宅院那档子勾心斗角的事,父母和善,从不过多干涉与为难,唯一烦人的便是总盯着她的周玉婉,不过她只是来长安小住,总有一日会回江南……
哦,还有个浪荡t子小叔。
他以后要是娶上一堆妻妾,给她带来一堆麻烦至极的妯娌关系,扰了她的平静日子可怎么办?
听说军中还时常狎妓……
烦。
想到这儿,她不知第多少次狠狠剜了他一眼。
谢峥眼眸幽如湖水,并未因她时不时投来的忿忿目光而起波澜。
“你总看他做什么?”
谢峤把她的脸掰正,一贯清冷的面容里终于带出些许不满。
“我……”
我只是看不惯他。
坏话总不好当着别人的面说,她抿了抿唇,有些局促。
“我不看了。”
唇染红脂,谢峤正耐心地绘出明暗层次。
“崔小姐,你要知道,这个世上出色的人总是会被人思慕。”
他在点她。
他终于要说正题了吗呜呜呜……
“我丝毫不介意旁人心悦于你。”
崔湄眨了眨眼。
他真的好大度。
“但你的心思,最好只放在一人身上。”
谢峤的目光忽落在她下巴擡起后的红痕,以为是不慎沾染上了口脂,用干净的手指擦拭一番,红痕未褪,反倒因着她肌肤娇嫩,又在边缘添了一圈微红的印子。
他不动声色地瞧了瞧旁的地方,除却此处,未见异样,于是便没有戳破。
可崔湄自然知晓他这样的举动意味着什么,昨夜的片段涌入脑海,即刻张惶起来。
怎么办啊……应是漏了一块……
她怎么这么不小心啊……
谢峤依旧什么都没说。
他想着,大抵是在那日府内假山,无羁故意挑衅他才留下的。
可她的眼神开始躲闪,红晕慢慢爬上脸颊,见他甚至不去诘问,心中满是愧疚和不安,仿佛有千百只蚂蚁在爬。
崔湄刚想张口,却不知该从何说起,脸上的红晕更为鲜艳,逐渐蔓延至耳根和颈间。
总不能说她酒壮怂人胆,就是为了同他圆房。
总不能说她告诉了阿姊,让她借机相帮。
总不能说她认错了人,所以和小叔阴差阳错。
她什么都不能说。
无论说出哪一个,都像是她为自己开脱而随意捏造的借口,更会掀起一场轩然大波。
做了就是做了,错了就是错了。
父兄自幼便教导她要敢作敢当的。
她的内心稳定崩溃着,最后,绝望欲死道:“……要不然……你休了我吧。”
此言一出,四下寂静。
谢峥不知他二人细微处的动作,只知他喜欢的女子正与她自己心悦的人举止亲昵,而他嫉妒得发疯。
他不忍细看,即使心中暗潮汹涌,面上也得保持该有的风度。
可吃味早已像一簇对着自己的芒刺,把他扎了个洞穿。
他擡步欲走,却忽听她说了这样一句惊天动地之语,离开的心思顿时荡然无存。
谢峥不由得暗暗攥紧了拳,望向兄长。
他不是说早有心悦之人,厌恶她用皇权压迫,只想与她桥归桥,路归路吗?
如今她主动请弃,这样好的时机。
待她恢复自由,他便有了光明正大的机会,名正言顺地娶她做夫人,为她挣诰命,一生一世呵护她。
可以说,他如今比兄长还想让她与他彻底断了关联。
兄长呢……他会如何抉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