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时计(1/2)
冬时计
“你说什么?”
崔澜倏然从公文中擡起头来。
谢峤本守在外面,反正斟酌着两人先前的话,听见这四个字,亦不可置信地回头。
她说什么?
她要与自己和离?
仅仅是……因为昨夜吗?
他当真摸不透她的感情。
她的兴致往往来得快,去的也快,一如当年莫名其妙地缠着他不放一般,如今她说和离便要和离。
他几步走至门前,顾不得什么知礼守节,猛地推开房门,于此同时,他看见她凝神望向面前的青衣男子,清脆的嗓音里带着一丝不茍的认真。
“我说,我要和离。”她重复道。
一瞬间,外间的阳光直直刺进来,崔湄侧目,看见逆光而立的清隽身影。
谢峤扶着门框,仍努力保持着镇定自若的模样,可微微蜷紧的手指仍是出卖了他此刻的慌乱。
他紧抿着唇,求救似地看向崔澜。
崔澜稳重,断不会如她一般胡闹,也不会由着自家妹妹把婚姻当作儿戏。
崔澜只是淡淡瞥了他一眼,并未追究他为何贸然闯入此间。
仿佛早就知晓他在一般。
崔澜望向小妹,微微颔首:“日子终究是你自己过,自己拿主意便是,横竖有家里为你兜底。”
谢峤未曾想崔澜问也不问,劝也不劝,就这般认可了崔湄的想法。
“不行!”他只得生生打断兄妹二人的谈话,“我不同意!”
他迎上少女静默的视线。
“奉旨成婚之时,你便不曾问过我的意见,怎么如今和离,你竟还这般不管不顾?”
他的面色有些苍白,声音再不似从前平静。
“正因如此,我才要同你和离啊。”
崔湄微垂眼尾,神情带着几分愧疚。
“成婚确是要两人你情我愿,从前我不顾你感受,强加与你,是我不对。但和离一事,是因两人感情有了裂痕,既已生隙,任意一方抽离,都是同样的结果。我如今这么做,恰恰也是考虑了你,谢峤。”
“你何时考虑了我?”他杵在原地,神情满是寂寥,“两人之间有了嫌隙,便该尽力修补才是,你……你何时给过我修补的机会?”
她眨了眨眼睛:“可我见你并无修补之意啊。”
“昨日你走以后,有那么多时辰可以弥补,你却一句话也没有。还有今早……谢峤,其实你有很多时候可以道歉,但你从来都没想过及时补救,若非你听见我方才和兄长道我要和离,只怕……只怕你也不会慌成这个样子……”
她的声音愈发地小,最后垂下头来,显得愈发委屈。
谢峤怔了一怔。
其实她说得没错,纵然t他知晓自己不对,也未想过要及时道歉。
他只觉得,大家都冷静下来仔细想一想,各打五十大板,便能得过且过。
却忽视了她也是个人,有自己的思想和感受。
他冷静好了,或能与她继续相处,可待她冷静下来,她也有不愿的权力。
“抱歉,昨日是我一时冲动。”他声音哑了下来,“可有弄疼你吗?”
崔湄微微颦眉:“其实也不光是昨夜的事情……”
崔澜的目光在二人之间流连,听去了七七八八,未待她说完,便大抵猜到了昨夜发生了什么。
他“蹭”地自桌前站起身来,几步行至谢峤面前,一把揪住他的衣襟,把他抵在房门之上,眸中风雨欲来。
“混账,你对她做了什么?”
崔湄见状忙去拉他:“阿兄,我没事的……皇寺乃肃穆威严之地,你莫要动手,免惹陛下盛怒。”
“和离,必须和离!”崔澜强压怒火,走回书案前,“我现下便帮你起草和离书,你们二人阅罢签字便是!”
她默许了阿兄之举,转身体面地帮谢峤理平被阿兄攥皱了的衣襟。
谢峤一把攥住她的手,微阖了阖眼:“不许和离。”
“必须和离!”
崔澜一边奋笔疾书,一边朝门口吼道。
崔湄夹在这二人之间,有些欲哭无泪。
若说他们相处得这样久,毫无感情,肯定是不可能的,但若说让她就此放过……
谢峤根本没有听明白她在说些什么,也根本没有认识到自己错在哪里。
她回想着他方才的“不许”二字,亦摇了摇头,试图把自己的手抽离回去。
“谢峤,你看,事到如今,你还这般强硬。”
强硬到只顾及他自己的感受,只一味命令,却不想同她坐下来好好谈一谈。
谢峤僵在原地。
哪怕他再后知后觉,也能感受到她的冷淡。
他不明白,她的感情为何可以付出的那般热烈,又收回地如此干净利落。
他不由得想起弟弟的话。
她眼中的“谢峤”不过只是一个名字,她喜欢谁,谁便是他。
他觉得他要失去她了。
又好像从未拥有过她。
他侧目望着门外的枯枝,想来此刻,无羁已打马到了下一座城池了罢?
他唇角勾起一抹极淡的笑,像是在嘲讽。
不行,绝对不行!
弟弟好容易不在,他无论如何也得留住她在身边!
崔澜把笔搁在一旁,拿着那纸和离书过来,递予他:“你签了它,自皇寺回京后,她便不和你回去了,我直接带她回家。”
谢峤目光落在白纸黑字之上,擡手接过,将它撕了个粉碎。
“不许和离。”
漫天飞舞的纸屑之下,他红了眼眶,执拗道。
崔澜一哽,把妹妹护在身后,“你不签也罢,大不了回京之后一纸诉状递去御前,让陛下评说。”
“陛下?呵。”谢峤嗤然一笑,似是想到了什么,“湄儿,你方才问起你的娘亲,是吗?”
“你知道什么?”崔湄不禁往前走了一步。
原先的事便是谢峥告诉她的,他既知道,那谢峤知道的只会更多。
“你打消和我和离的念头,好好跟我回去,我便告诉你。”
崔澜的脸色冷下来,拦着妹妹问道:“你什么意思?你拿这个要挟她?”
谢峤定定看她半晌,同崔澜道:“卸磨杀驴,杀鸡儆猴,不知崔大人可否知晓这两个典故?”
“你觉得是要挟也好,挽留也罢,崔湄,听与不听,全在你。”
说罢,谢峤转身拂袖而去,只留兄妹二人面面相觑。
谢峥那日告诉她时,便猜测会与自己府上相关,经谢峤这么一点,她更确信他所说的两个典故意指自己府上。
卸磨杀驴,杀鸡儆猴。
她有些不敢深想。
良久,她扯了扯兄长的衣袖,声音有些颤抖。
“阿兄……细作一事本就是谢峤在查,他定是知道许多——”
“不行!”崔澜打断了她,“我会想办法探听,但是我断不容许他拿这个来要挟你!你就乖乖呆在这儿,哪也不许去。”
崔澜把她留在屋内,转身锁了禅房的门。
她在屋内拍打着房门,试图叫住他。
“阿兄!你别锁我呀!”
可饶她拍红了手,崔澜却是头也不回地离去了。
她倚着门,有些无力,缓缓坐在地上。
谢峤方才既放了话,她便知道,这是唯一的法子。
若是阿兄轻易探听,谢峥那时定也可知,断不会仅告诉她心中推测了。
李堪将军同谢峥那日说的话犹在耳畔。
……可是北境的战事?
她顿时慌张起来。
战争关乎性命,她怎么能容许旁人拿爹爹性命做赌啊!
门已被阿兄上了锁,她左顾右盼,只见崔澜书案旁的窗子尚有出去之可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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