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冬时计(2/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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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就是翻窗吗?

一不做二不休,她踩着凳子爬了出来,径直朝谢峤的院子奔去。

像是早知她会来一般,谢峤遣散了旁人,整间小院清静寂寥。

她迈进房内,只听他道:“你还是来了。”

“事关家中,我能不来吗?”她哂笑道,“谢峤,纵然你用这样的方式留住我,能留我一时,还能留我一世吗?”

“你怎知不能?”

他走过去锁了房门,神色淡淡,与先前在阿兄院中面色慌乱的男子简直判若两人。

紧接着,一只略显冰凉的手抚上她的脸。

“这几日睡得可好?”

她微微偏头避开,眼眶当即红了:“我现下没有心情同你扯旁的。”

“湄儿不必如此心急。”他顿了顿,“你相信吗?一个人待你的好,或许不仅仅是在表面上。”

“我昨日确是冲动,所以无羁打我的一巴掌,我便生生受了。”

他握起她的手,放在自己颊畔轻蹭着,下颌胡茬划过她手背娇嫩的肌肤,她这才发现他似乎有些憔悴,眼下还晕着一层浅淡乌青。

她冷静了些许,由他牵着自己,静待他的后文。

“你可知,无羁今日折返北境?”

“我不知道。”她道。

“我让他给岳丈带去了一封信。”

“什么?”

“就是方才想要告诉你的那些啊。”

谢峤说得平静,崔湄听着,却是一愣。

“杀鸡儆猴,是指陛下对崔氏不满多时,打算拿崔氏开刀。”

“你说什么?”她有些懵懂。

他深吸一口气,徐徐道来。

“想必岳丈的性子,你比我要清楚许多。他胸中自有沟壑,不涉党争,不收权柄,却有北境几十万大军悉数听命与他,而他,亦担得起‘镇国柱石’之称。”

“爹爹明明做得极好,陛下为何会不满!”

“这便要说起咱们的陛下。”谢峤语气中不禁带出一丝轻蔑,“陛下并非嫡出,乃皇太子薨逝之后的备选,故而他心里早埋下了颗拼命想要证明自己的种子。”

“他想开疆扩土,想建功立业,故而岳丈在战事之上的屡次相驳,落在他眼里,便成了不尊皇权。”

“……简直荒谬。”

崔湄甚少知晓政事,如今听他道出,才发现其中有多少看不见的漩涡。

一旦涉足,便是万劫不复。

“呵,确实荒谬。崔大人方才亦言,你娘之事唯有先帝与陛下知晓,可这一事,可大可小,小到无关紧要,大到足以成为岳丈的把柄。”

“所以……你的另一个典故便是过河拆桥?”崔湄试着分析,“若爹爹尚有大用,陛下便不敢轻举妄动,如若失了其用,便……便会惹祸上身?”

“不错。”

谢峤望向她的目光带着些欣慰。

她果真聪慧,一点即透。

如若早早知道她就是他心里的那个姑娘……

想到这儿,他的心猛地一抽,神情有些无助,道:“我命无羁带给岳丈的信,便言及此事,告知利弊,湄儿,这样的补救,难道不够吗?”

崔湄心中震撼难以言表,今日她骤然得知太多事情,一时间消化不完,故而也不知该如何答他。

他望着她,仿佛能看穿她内心的挣扎。

她好像并没有原谅他。

她根本不知道自己此举冒着多大的风险!

其实,他并未全盘托出。

他早早便看透了当今陛下的性子,亦对他寒了心,宜王颇有贤名,是个做实事之人,故而他决意扶持。

可若想推崇宜王上位,便需一个讨伐当今陛下的名头。

然,没有比不辨忠奸更好的理由。

可这个名头,则需作壁上观,眼看崔家倾覆,再以此为名讨伐。

从前,他觉得为长远计,牺牲再所难免,可自从知晓她便是那个女子……

他不愿她恨自己。

弟弟说得对,能带给她开心幸福,才配同她在一起。

他只能冒着被宜王发现,勃然大怒的风险,尽力帮她一把。

至于崔尧会如何选择,他t便不得而知了。

谢峤微微叹息道:“你在这儿好生想一想罢。”

说罢,他便起身出了门去。

崔湄仍呆坐着,忽听见门外传来了熟悉的金属碰撞之音。

她猛地站起身来,跑至门边,用力拽了拽,却只听见锁链和锁头的碰撞之声。

她诧异道:“谢峤,你也锁我?”

谢峤蹙了蹙眉,忽视了她口中的“也”字,走向窗前。

“我说了,我自有法子留下你。”

窗前亦传来了同样的响动。

她凝着窗纸透进来的人影,咬着唇道:“你真是疯了。”

他不同于阿兄。

阿兄关她,只是怕她一时糊涂,并未有限制她自由之意。

可他把她关在这间禅房里,却是实打实地想要把她关在这间几步到头的屋子里。

这是明目张胆的.囚.禁!

“随你怎么说。”他自嘲般溢出一声轻笑,语气中沾满潮湿,“我都告诉了你,你却还不愿主动留下,你说,我能放你离开吗?”

真的放开,他怕是再也没有机会了吧。

房中落入死一般的静寂。

待院中的脚步声散去,周遭便再无声音,仿若独辟了一处荒芜的所在,除了她,寸草不生。

他确实给了她一个满意的答复,甚至连行动都先人一步。

可她好容易稍稍动摇的心,却再次因他这般疯魔的举动跌至了谷底。

她本是个敢作敢当的性子。

可不知怎地,她甚至有些后悔当初招惹了他。

*

谢峥带信抵达北境,已是两日后。

走前,兄长托付他把这封信务必交予主帅崔尧之手,且嘱咐他切莫私阅,他虽好奇,可秉持着君子之约,从未拆看。

如今交至崔尧手中,见他神色渐凝,心中好奇更甚。

“崔帅……可否方便一问,家兄信中究竟说了什么?”

谢崔两家沾了姻亲,兄长名义上是崔尧的女婿,有书信来往,本是理所应当。

他只是怕这信同崔湄有关。

崔尧把信折回信封,丢至火盆之上,顷刻燃了个干净。

“是说北境战局。”

“战局?”

谢峥心有怀疑,不由重复一遍。

兄长是文臣,战局同他何关?

“无羁,我问你,如若两国皆野心勃勃,妄图相互吞并,早晚必有一战。”

“如今有一良机,能歼退敌国主力,令其元气大损,使边境将士百姓十余年无忧,这一战,你是打,还是不打?”

这不是好事吗?

谢峥一时不明,试探问道:“难道有何不可解的弊端吗?”

崔尧沉思片刻,摇了摇头。

“除却有死在战场之上的风险,于你而言,并无坏处。”

“那为何不?”

“好。”崔尧拍了拍他的肩,“好孩子,此战若胜,你必能名留青史,谢家封侯亦指日可待,我家湄儿托付在你家中,还望……你们好生照顾。”

不知为何,明明是慷慨之语,落在他的耳中,却有些托孤的意味。

谢峥心中沉沉,如有不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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