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时逃(1/2)
冬时逃
崔湄这几句“无心之语”,加之蓄意撩拨,已足够他今夜难以入眠。
温香软玉在怀,谢峥好不容易生出的坦诚之意再度被她的痴缠消磨殆尽,纵然心底压着对兄长的嫉妒和怒火,当着眼前人的盈盈眼波,一句拒绝她的话却都说不出来。
他其实有些气自己。
他明明从小最讨厌旁人拿他与兄长相比,如今竟为着她一时片刻的娇声软语,心甘情愿成为兄长的替代。
罢了,时日还长。
如今他辞了公事,兄长又忙着辅佐之事,无心顾着府上,他白日里有的是机会。
哥哥都能趁虚而入,难道他就不行吗?
谢峥揽着她纤细腰肢的手缓缓收紧。
“那我哄你入睡。”
崔湄心中只念着做戏,并未沾染情欲,故而不曾留意他细微之处的拘谨,只敷衍地“嗯”了一声,任由他抱着她倒在了床榻之上。
下一瞬,她匆匆藏在寝衣袖子里的银票不慎散落开来。
……要命。
她盯着床榻之上的钱财,一时有些宕机。
可不能被他发现她想离开。
谢峥撚起一张,疑惑道:“你在寝衣里藏这么多银票做什么?”
“……寝衣里难道不可以放银票吗?”
真是一个令人不知该如何作答的问题。
谢峥默了默道:“可以是可以,但是都要就寝了,你……难道打算现下穿着寝衣出门去吗?”
“自然不是!”她否定道,眸中划过一丝慌乱。
“所以是?”他看着她,目光有些不解。
“……非要回答吗?”
男子不语,只是细细凝着她。
“好吧,你……”她深吸一口气道,“你总听说过,春,春宵一刻值千金吧。”
“我知道你忙,若你方才不来,我便打算拿着钱去买,买你一晚,好陪一陪我来着。”
说罢,她怯怯地擡眼看他。
崔湄觉得她毕生所学都用在了和他斗智斗勇上。
好吧,是她能干出来的事。
可她同兄长都已经熟稔到这种境地了吗?
分明她从前只会与他这样说话。
谢峥面上隐隐有些不悦,未再多问什么,帮她把银票归置好后,揽住她道:“好了,睡吧。”
她把脑袋埋在他的胸口,待心跳稍稳,自暴自弃地想:真奇怪,她居然不排斥他。
她微微仰首,看着眼前人清隽干净的下颌。
看着看着,视线便莫名其妙落在了他的薄唇上。
明明知道他们兄弟二人多么可恶,她居然真的能够容许自己与他逢场作戏到这等地步。
她真是太过隐忍,太擅长左右逢源了。
她才是当细作的好料子。
她故意把银票同谢峤扯到一起,他听着定更吃味了吧。
待他的吃味积攒到一定程度,兄弟反目当真是指日可待!
谢峥的手轻轻落在她的后背,一下一下地颇有节律地拍着,虽比她先阖了眼,可眼皮之下眼珠的转动却暴露了他毫无困倦。
分明是不敢看她。
心中的恶趣味逐渐生根冒芽,崔湄眨眨眼睛,一时恶向胆边生,柔声道:“真看不出来,你很适合当一个父亲。”
父亲……?
她和兄长已经商讨要孩子了吗?
轻拍后背的手微微一顿:“怎么说?”
“这是哄小宝宝睡觉的法子啊。”
听她这么说,他才微微松了一口气。
“哦,那是因为……是因为……在我心中,你也是该被人无微不至照顾着的。”
谢峥抿了抿唇,有些羞于启齿。
他没有与人共寝过,其实不知道要怎么哄女孩子睡觉。
他只在战后的镇子上,见母亲这般哄着婴孩入睡,故而才有样学样。
他该不会露了破绽吧……
他不在的时日,兄长都怎么做的来着?
他斟酌着措辞,试探问她:“看来这新法子你并不喜欢。那咱们同床共枕这么久了,你最喜欢我怎么哄你入睡?”
呵,同床共枕?
若是他有朝一日知晓自己并未同谢峤同床共枕过,定会觉得今夜的他愚不可及罢。
崔湄悄悄捏住男子的衣袖,而后小声道:“你低下头来。”
谢峥依言照做。
入眼便是她乌黑的睫羽。
她轻嗔他一眼,垂下眼帘,颊边染上些羞红,而后凑上去,轻轻吻了吻他的唇。
她抑下乱了的心跳,迫使自己镇定下来,把嗓音掐得颇为娇柔。
“我最喜欢你从前这般待我。”
她这就是在实打实地勾引。
谢峥愣了一下,呼吸微乱。
他本可以暂时抛却理智地反吻回去,却生生克制了下来。
她被他囚着的时候,便是天天这样子吗?
不知为何,疼惜暂压了心中的醋意一头。
这根本不是爱,这是以爱为名的桎梏,是麻痹她心智的毒药。
他看她是被关得太久,忘了外面的天空是何种辽阔,忘了空气是多么自由。
才只把旁人给她的这一点点施舍过来的情欲,视若珍宝,紧抓不放。
“是吗?以后不许乱亲了。”他没好气道。
旋即把她的脑袋按在身前,迫她听着他的心跳。
“快睡吧。”
崔湄眼前笼着高大身躯的阴影,仿佛再近一寸,便能触及他的温度,他却恰到好处地拿捏着分寸,没有与她过分亲密。
方才颇有节律的轻拍再次抚上了她的后背。
她捏着他袖子的手指紧了紧,有些不明所以。
哎?
怎么这走向和她想得不一样?
难道他不应该更吃味谢峤整日与自己亲亲吗?
她有些迷糊,一时想不明白。
昔日累积的疲倦很快令她睡了过去,或许是家中终于安然无恙,亦或许是他强有力的心跳太过催眠,这一觉她睡得很沉,很安心。
一旁的谢峥确实无眠。
他心头积压着太多事情,沉甸甸地喘不过气。
对心爱之人的隐瞒,对新主还是旧恩的挣扎,对梦想追求或是放弃,还有兄弟私下的明争暗斗……
桩桩件件,剪不断理还乱。
所幸她呼吸安稳,在他身前缩成一团,抱起来十分温软。
闭眼之时,少了许多白日里的张扬,反多了不少恬静。
除却微微蹙起的眉头像是藏了许多心事,让人忍不住想要抹平。
他确信,有她在,便是他余生最大的慰藉。
谢峥干脆圈着她闭目养神,忽闻院外传来了些许响动。
他竖耳倾听,只闻不疾不徐的脚步声一级一级地迈上台阶,在门前站定,犹豫一番,擡手覆在了门上。
谢峤忙完回府,已是深夜。
这些日子,他襄助宜王统筹全局,忙得足不沾地,好容易能松了口气,终于得以寻出时间顾及她一眼。
他擡头望了望月亮。
这个时辰,她大抵已然睡熟了罢。
清瘦的手搭在门上之时,他想,如若她插了房门,他便回自己院中,如若她没有,他便去床前,悄悄看她一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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