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时约(1/2)
冬时约
精瘦健硕的躯体仿佛给她施以了无形的威压,覆在她唇上的柔软并未离开,竟反客为主。
崔湄的脑袋顿时一片空白。
木门被推开的刹那,带入一片寒风。
谢峥趁虚而入,轻而易举地撬开了她的唇齿,攫取住她口中的那点柔软。
崔湄觉得自己似乎变成了困在蛛网里的猎物。
透明的细线桎梏了她怦然的心跳,紧接着麻痹了她的神智,几乎令她忘了自己究竟身处何处。
静谧夜色之下,连纷乱的脚步声都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高低不一的轻喘。
谢峤止步于门前,望向床榻之上纠缠着的两人。
弟弟身前似乎紧紧抱着一个女人。
碍着床帷遮挡,他看不清那女子的面容,只见两个身影亲作一团,难舍难分。
他慌忙撇过头去。
他也不曾想到无羁竟然在做这样的事……
纵然谢峤不敢直视,隔着数步距离,杂乱的呼吸声还是飘进了他耳中,惹得他耳后亦是染上了薄红。
他深吸一口气,正欲转身离开,却听无羁自床榻起身,带着尚有些粗重的呼吸,疑惑唤道:“哥?你怎么来了?”
“我……我本有事来寻你,没想到打搅了你的好事。”
方才那一眼,谢峤瞧见了那女子的裙摆。
是家中女使的打扮。
确认此女子不是崔湄,他悬着的心稍稍放下。
若是从前,他定要责怪弟弟胡来,怎可学着长安那些纨绔子弟,与家中女使厮混。
但方才他心中不仅没有一丝怒火,反倒生出了些许暗喜——
若是崔湄知晓无羁并不会同自己一般,只喜欢她一个人,以她眼里揉不得沙子的性子,定会舍弃他。
谢峤那时甚至很想去找崔湄过来,跟他共享眼前这一幕,然后对她道:“看啊,他也不过如此,都是骗你的。”
谢峥轻飘飘地睨了眼缩在床帐之中的崔湄,淡淡道:“哦,美人在怀,兄长确实挺打扰的。”
“兄长如今还在我这儿呆着,是好奇美人究竟长何种模样吗?”
崔湄的呼吸闻言颤了一颤。
他怎么还挑衅谢峤啊!
他可千万不要过来啊!
谢峤的脸皮并没有那般厚,弟弟这话落在他耳边,犹如一道直言相告的逐客令。
他本就不愿多待,如今更是不得不走。
最后,他只深深望了眼稍显凌乱的床榻,冷哼一声:“你既招惹了旁的女子,便再配不上她。”
“我劝你日后还是离她远些吧。”
谢峥只笑了笑,什么也没说,目送兄长离开了这间厢房。
折返回去时,他恰撞进了崔湄湿漉漉的美目。
她呼吸尚不大稳,眼中的欲望尚未散尽,朦胧地望了他一眼,继而挪开目光,看向t房顶。
透过眸中的水雾,她似乎看见了墙角正蓄势待发的蜘蛛。
谢峤说的对。
她素来无意横刀夺爱。
纵然从前追逐谢峤,也是知晓他既无属意之人,也无定下婚约。
如今谢峥既对柳未絮留了心……便再也配不上她。
她抿了抿唇,回忆起方才舌尖滑过唇瓣的感觉,又颇不甘心地舔了舔,心中莫名有些烦躁。
“好了,现下我该回去了。”
她撑着身子坐起来,对谢峥道。
谢峥并未挽留她,只颔首道:“我送你。”
他的视线落在她身上,温声提醒:“把你的衣裳理一理。”
说罢,率先阔步离开了厢房。
崔湄没有动,只凝着男子离去的背影。
其实长安市井之中始终说谢峥是个冷漠且不近人情的男子,只是从前,他待她十分热络,故而她觉得他同旁人口中的一点儿不一样。
可如今,她却觉得这些传言并非空xue来风。
他对她的喜欢收回得干脆又直接,不曾再给她留下一点旖旎幻想。
明明刚同她亲吻过。
一转眼,却又可以克己守礼地抽身开来。
崔湄颓丧地垂下脑袋,觉得自己从前真的有些自作多情。
她开始重新回顾往事,而后想到了另一种可能。
起初,他或许只是在陪她演一出夫妻恩爱的戏码。
后来,他比她还想从那场戏里抽身,才故意对她分外关心,好让她率先察觉他和谢峤的不同,主动提出和离。
是了,就是这样。
他这些时日的客气疏离在她心中不断放大,她愈发觉得自己的推断没有错漏。
算了,不高兴想了!
她理好衣裙,顺便铺了床,径直走了出去。
谢峤行在院中,步子放得愈发缓。
他若是想把今夜之事告知崔湄,便不能空口无凭,否则她定会以为他是在妒忌弟弟,继而故意编排他。
他得再等等,看能不能等到那女子离开弟弟的房中,好让他看清她的姿容。
想到这儿,他折返回弟弟院子附近,又怕打草惊蛇,便躲在了园中的灌木丛里。
崔湄走在谢峥身后,亦步亦趋地跟着他,头埋得很低。
两人一路无话,直到走去她换衣裳的那间屋子。
谢峥早已察觉她的颓丧,只是在心中暗自揣测了一路,也没想清楚究竟是为什么。
他相信她对他有那么些许感情,也知道她今日与他接吻时情动并非是装出来的。
那她的心情怎么又低落下去了?
只是因为见到了昔日的旧情人吗?
想起兄长,他便有些吃味。
他觉得他若不问个清楚,心里亦不舒坦。
在她推门的刹那,终忍不住问道:“崔小姐,你为什么不开心?”
崔湄一怔。
其实她也不知道她为什么不开心。
是因为他没有挽留她?
她如今未曾婚嫁,住在谢家才更为离谱罢。
还是因为他趁她着急之时轻薄她?
可这个吻她明明很喜欢……
难道是因为他心中装着旁人,却还要与她做这样亲密的事情?
或许是吧。
崔湄心中细细总结一番,依然垂着脑袋,道:“你我……既无名分,也无婚约……以后……以后不可以这样了。”
她竟不是因为兄长不高兴的?
谢峥微微一愣,当即不再吃味,径直去琢磨她的话语。
既无名分,也无婚约。
那若是有了婚约与名分呢?
她是不是不会再因为这个不高兴了。
其实谢峥并不在意这些虚名,他心悦她,能留在她身边便够了。
毕竟他连假冒兄长一世这样的事都曾想过。
能以自己的姓名陪着她,已比为人替身要好上太多。
但她未必同他一样。
女孩子在声名一事之上,总是背负更多被审视的目光。
既然她想要,那他便给她。
谢峥静默片刻,怜惜地望着她:“嗯,我知道了。”
末了,不忘嘱托道:“你以后不要这样冒险来寻我,若有什么事,就托你府中人同我带个话。”
“我可以去找你。”
免得她还要提心吊胆地躲着旁人。
这话落在崔湄的耳朵里,好似委婉地在嫌她麻烦。
她撇了撇嘴,擡眼赌气道:“我以后不会来找你了!”
这一擡眼,谢峤隔着灌木,透过层叠枝桠,终于看清了女使的样貌。
他的第一反应,便是弟弟寻了个与崔湄八分相似的替身。
并在心底狠狠鄙夷了一番这样的行为。
他浑然忘了自己原先本就是在以貌取人。
觉得崔湄长相娇媚,便不是有涵养的女娘。
如今他只想着,替身一事,只不过是徒有其表,性情品德,才是一个人最为精彩之处。
崔湄换回自己衣裳,才猛然想起自己今日前来,正是为了那只丢失的耳坠。
她气冲冲地出门,把手往谢峥面前一摊,问道:“今日你有没有捡到我的耳坠?”
她侧过脸,把另一只耳垂上挂着的坠子朝他递近,“同这只一模一样的,是我的及笄礼。”
及笄。
是他不曾参与过的年岁。
月下,谢峥鬼使神差地擡起手来,指尖落在了她送过来的那只耳坠上。
继而耳垂上抚过温热触感,她别开眼,只觉得耳朵不受控的烧了起来。
谢峥想起被他收在荷包中的耳坠,长睫微垂,遮住眼底的情绪,不知为何,张口便道:“没有。”
他轻轻捏着她渐至绯红的耳垂,接着道:“你不妨把这只也留给我,我可以帮你一起找。”
“……你直接去找不就好了。”她有些不敢看他,只强忍着心慌,小声道,“干嘛还要走这一只。”
“崔小姐,这是你心爱之物,你定是把它的模样刻进心中了。可我第一回见,看着方能有个比对,不然我该如何帮你找?”
他声音沉沉,似淌过她心间的清溪,有些悦耳动听。
有点道理。
“哦……那好吧。”
她僵着身子,虚虚攥着衣袖,红着脸道:“那你自己取下来罢。”
“好。”
谢峥手指轻轻一按,便把另一只一同收入了掌中。
他承认,他才是有私心的那个。
他私心想寻个机会,一齐给她,亲手为她戴上,而不是就在此刻,随意交到她手中。
他私藏她的贴身物件,就是想要寻个借口,再次触碰她。
“好了,走罢,我送你。”
他率先转身,往大门走去。
谢峤仍匿在灌木丛后,极力压抑着身体的颤抖。
他先前有多蔑视,如今便有多愤怒。
他万万没想到,真的是她,竟然是她!
崔湄宁愿打扮成家中女使,也要来见谢峥!
她从来没有这样对待过他。
甚至他先前想同她亲近的时候,她毅然决然地抵死相抗,也是因为这一导火索,把她彻底推向他的对立面。
一想到这个,谢峤就心如刀绞,纵然是在寒冬,后背亦冒出一片冷汗,只觉得眼前一阵一阵发黑,站都站不大稳。
他转身冲回弟弟的院落,只身闯入先前的厢房。
床榻已然被人收拾得齐整,仿佛什么事情都不曾发生过,可空气中残留着的极轻微的女子熏香,却昭示着他先前所见绝非虚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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