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时婚(1/2)
春时婚
邱枫见她来势汹汹,打算先跑一步:“侯爷,我忽然想起今日该去城外巡营……你们慢慢聊!”
她的瞳仁因着愠怒显得比素日清澈透亮许多,停在他身前,昂首看他,宛若被清溪涤荡过的玉石:“同我演戏很好玩是吧!”
想来她应是听见了方才他同邱枫说的话。
“我不是故意瞒你,我也是前些日子才知道的。”
他默默自她手里掰过那把算盘,免得她生气的时候拿它砸人,反伤着自己。
他坦诚道:“就是我出城的那几日。”
“你也知道,我平日里和你一起早出晚归,根本不在家中常待,自然也不晓得兄长在做些什么。”
她想了想也是。
他身在长安的时候,不是与她在食肆,就是陪爹爹在府上。
“……那你都出城去了,你又是怎么知道的?”
他听完,眸光一沉,当即含了几分痛心疾首。
“正因我出了城,我才发现这竟当真不是你买给我的。”
“我离开长安之前,怕你这里生变,便安排了人手护着你,听闻每天还是会有人送这餐食给你。”
“我心想,你当初不是说买给我的吗?怎么如今我不在了,你还会买这样多?”
“我这才知道你当初是胡诌,它原是兄长送你的。”
“我……”
她那时确实是胡诌的。
可她不是在赌气嘛……
她又不是为了故意骗他邀功。
崔湄回想从前。
两人一起t用午饭的时候,他素来吃得很干净,一丝一毫都不曾浪费。
她以为那是他家中教出来的好修养。
原来,他真的以为是自己买给他,才吃得那样开心。
她语气软了软道:“……好嘛,是我没有问清楚。”
他擡手揉了揉她的脑袋:“没关系,我其实也没有很伤心。”
“我也不是很在意我喜欢的姑娘是不是会拿旁人送她的东西塞给我。”
“没关系的湄儿,只要你开心就好了,我都不在意的。”
最后,他又故意强调了一遍。
……他好茶啊。
明明是冷淡疏离的姿容,偏生有一双羽睫浓密的眼睛,如今自上而下看着她,显得莫名乖巧懂事,甚至还带着些许邀宠姿态。
她仿佛都能幻视他身后毛茸茸的大尾巴。
“其实我也不是不可以补偿你。”她鬼使神差道。
“不必了,我真的没事的。”墨黑的瞳仁映出她的身影,“只是有一点点吃醋罢了。”
见她陷入沉思,他赶忙补充道:“我可以自己消化的。”
“不行。”她板起一张小脸道。
既然是她的错,她怎么能让他独自消化呢?
“这样吧,今天晚上我亲自下厨如何?”
“我还没有给任何人做过吃的呢。”
“连爹爹都没有。”她扬声道,“你是第一个。”
他一改方才稍显委屈的尾音,又恢复平日里的冷淡语调:“那真是太好了。”
崔湄:“……”
不对啊?
她怎么觉得自己被套路了呢?
是夜,崔湄把谢峥拦在客房门外,可怜巴巴地看着他:“……要不咱们不吃了吧?”
“为什么?”他顿步在门外,目光锁在她的脸上。
“谢峥,你也知道……”她眼尾蕴着水汽,祈求般地望向他,“我这是头一回下厨,厨艺实在有限,甚至可以说是难吃……”
她今日说了,这是她第一次下厨。
还是为了他。
庖厨之事做至精细确实要多年功夫,可若只是家常便饭,凭借她本就聪慧的性子,再难吃能难吃到哪里去?
总不能比他行军时的干粮还要难吃吧?
“无妨。”他宽慰她道,“你忘了我从前是做什么的吗?行军打仗被围困断粮之时,为了活命,连野草都得吃。你的饭再难吃,总不至于到这等地步吧?”
“一定要尝吗?”她红唇微翘,端得一副惹人怜爱的模样。
他笃定道:“你放心,我定不会辜负你的心意。”
“那你可要好好吃完哦!”
见他颔首,少女这才缓缓松了一口气,擡手推开了客房的大门。
他一眼便瞧见桌上搁着四菜一汤。
所谓烹饪,自是要色香味俱全为佳。
色嘛……
谢峥一眼望去,只觉得乌漆麻黑,并没有什么食欲。
他心中微微叹气。
这终究是她第一次下厨,掌握不好色泽实属正常。
崔湄眼睁睁看着男子坐在桌前,擡起筷子,左右为难了一瞬,夹起一筷,问道:“这是何物?”
“红烧苹果皮。”
一双大眼睛眨啊眨,端出一副无辜的模样。
谢峥的手微颤了一瞬。
“……可有什么说法?”
“郎中们都说,吃苹果的时候最好不要弃皮食之,既然如此精华,我想着不若取其精华,去其糟粕。弃果肉,只食皮。”
“你放心,精华如今可都在这儿了。”
骨节修长的手又颤了一颤,递送至她的唇边。
“想必你忙了半日定是累了,你先吃。”
“哎,不必。”她挡了回去,坦诚道,“未免浪费,我把糟粕都吃光了——哦,也就是果肉。”
一双梨涡显现出来,眼巴巴地望着他:“所以这些都是给你的。”
谢峥凝着面前的少女,总觉得她跟着他学坏了。
可他先前既然夸下海口,便不得不吃,一筷子送入口中,强忍着咽下。
真是一道咸甜分明的菜啊。
“那这个呢?”
他面无表情地夹起来另一道。
“这个啊……是麻辣青梅。”
“这个呢?”
她指着一盆近乎中毒一般的肉道:“紫薯炖鸡。”
谢峥唇角微抽,看向那碗汤羹:“这个就不必介绍了,看起来是肥肠绿豆汤。”
最后,他把筷子伸去最为平平无奇的炒土豆丝,道:“我还是比较喜欢吃这个。”
这起码是最为正常的一盘菜了。
“好呀,那你多吃些。”她大方地擡手相让。
入口是愈发辛辣的味道,比寻常的土豆要脆硬许多。
他蹙着眉艰难咽下,却见她唇边笑容更甚,道:“这是姜丝混炒土豆丝,好吃吗?”
谢峥:“……”
他深吸一口气,颇为平静地放下筷子:“你可真是一个平平无奇的做饭天才。”
她四两拨千斤道:“过奖。”
谢峥静静望着她。
虽是被她耍了一道,可他却并不生气,唇角反倒漾出些浅淡笑意来。
他好似明白了他为何这般心悦她。
她实在是太特别了。
在她身上,仿佛永远充斥着鲜活的生命力,永远有用不完的鬼点子,永远真诚待他,却又与他势均力敌。
他得早些把她娶过门。
虽说她如今已把兄长排除在外,指不定日后还会冒出旁人。
最终,两人的婚期定在了三月三。
比之上回奉旨成婚时三书六礼的拖拉,今次谢峥仿佛怕她反悔似的,整个繁复的流程推进地飞快,却又未省去什么步骤,生怕怠慢了她。
为此,素来不信鬼神的谢侯爷还特地策马去了趟香火最为旺盛的佛寺,算出了两人八字能够一生和顺的日子。
谢府和崔府上上下下俱十分忙碌,崔湄亦没闲着。
她在偷偷摸摸地减肥。
至于为何要减肥,还是得说回谢峥抱着她,结果崩开伤口的那天。
后来,她问了许多人,她看起来胖不胖。
阿兄扬言道:“你胖?是谁说的?竟这般没有眼光!”
她赶忙缄口不言,心下十分惭愧。
是她自己觉得的。
阿姊只不屑道:“你哪里胖啦?你为何要逢迎时下长安流行的身形呢?”
她羞赧道:“可是长安人人都赞阿姊这般的才更风流蕴藉啊!”
崔潆微叹道:“太医说过,我是肠胃脆弱,生来便难以长胖,并非故意节食,好迎合时下风气的。”
陛下在仅有她们两人在时,便不再故意伪装声线,只大大咧咧道:“你知道从前为何时兴你阿姊这般的身形吗?”
“看着像仙女姐姐。”崔湄坦诚道。
“并非如此。”陛下摇了摇头,“楚王好细腰,宫中多饿死。晋公好恶衣,朝中尽褴褛。”
“长安城从前时兴你阿姊这般的身形,只因先帝的喜恶太过分明。众人往往喜欢投高位者所好,指望着好有朝一日一人得道,鸡犬升天罢了。”
“不过你这个想法……倒是提醒了朕,得多收些不同身形的女官入宫。”
“这是为何?”
崔湄其实很不解她为了大婚起的一点微不足道的心念,居然能引来陛下的新决策。
阿姊贴心解释道:“为君者的喜好,往往奠定了王朝之风,故而提倡什么,反对什么,皆需三思而后行。”
“正是如此。”陛下颔首赞许,“为君者胸襟宽广,臣民才会包容开放,国家才会有海纳百川的气度。”
她听着阿姊和陛下的言语,心中隐隐明白了什么。
这个肥她不减了。
她还挺喜欢自己的。
至于谢峥究竟会不会嫌重,那是他的问题。
可减肥并非一日之功,想要胖回去,自然也不是三两顿便能做到,时光匆匆流逝,便到了三月。
一连几日,府内的忙碌之气更甚,流水一般的聘礼一箱一箱地往府内送。
其实她自幼便不愁钱财,自然对这些金银珠宝视若无睹,她就是觉得实在太过热闹,满地人来人往,着实有些烦。
于是她便躲回了房中看话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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